第二天清晨，塞莱斯特是在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中醒来的。不仅仅是寻常的烤面包和肉汤，似乎还夹杂着蜂蜜和某种浆果的甜香。她动了动鼻子，左肩的疼痛似乎又减轻了些，这让她心情大好。
她走出卧室，看到瑟薇娅正站在灶台边，而桌子上除了她们日常的早餐，还多了一小罐金黄色的蜂蜜、一小篮红艳艳的野莓，甚至还有几块用干净树叶包着的、看起来像是熏肉的东西。
“这是……”塞莱斯特疑惑地眨了眨眼。
瑟薇娅将最后一块面包从火上取下，语气平淡地解释：“早上汉克送来的。说是他父亲，巴顿大叔的心意。蜂蜜是老马文家的，野莓是几个孩子去采的。”她顿了顿，补充道，“熏肉是村长夫人拿来的。”
塞莱斯特看着桌子上那些额外的食物，有些手足无措。她习惯了付出力气，习惯了在村民需要时帮忙，却很少如此直接地接受这样带着明确感激的馈赠。“这……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也没做什么……”
“你杀了剑齿虎。”瑟薇娅打断她，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同时将一份早餐推到她面前，“对他们来说，这很重要。”她自己的盘子里，食物分量依旧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动那些送来的东西。
塞莱斯特坐下来，看着那罐晶莹的蜂蜜，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不仅仅是高兴，还有一种沉甸甸的、被需要、被认可的责任感。她挖了一小勺蜂蜜，涂抹在面包上，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似乎连带着肩膀的疼痛都变得更可以忍受了。
“很甜。”她对着瑟薇娅笑了笑，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将那篮野莓往妹妹那边推了推，“你尝尝？这个……糖分应该够了吧？”她记得瑟薇娅上次关于野莓的评价。
瑟薇娅瞥了一眼那篮鲜亮的野莓，没有动，只是淡淡地说：“你吃吧。你需要补充体力。”她自己则拿起一块普通的面包，小口地吃着。
早餐后，塞莱斯特被勒令继续休息。她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村庄。不断有村民路过她们家的小屋，有的会探头进来打个招呼，关切地问问她的伤势；有的则会放下一点东西——几个新鲜的鸡蛋，一把翠绿的蔬菜，甚至是一小捆据说能驱邪保平安、带着清香的草药。
“塞莱斯特，好好养伤！”
“瑟薇娅，多亏了你姐姐啊！”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这些朴实的话语和真诚的目光，让塞莱斯特有些赧然，又有些莫名的自豪。她偷偷看向正在一旁安静地整理草药的妹妹，瑟薇娅对于这些来访和馈赠，反应依旧平淡，只是偶尔点头回应，并不多言。但塞莱斯特注意到，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或回避。
下午，阳光正好。瑟薇娅在屋前的空地上摊开几张大大的树叶，上面晾晒着她这几天采集和炮制的各种草药。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带着苦味和清香的草木气息。她仔细地翻动着那些药草，确保它们能均匀地接受光照。
塞莱斯特坐不住，也蹭了过来，蹲在旁边好奇地看着。她认得其中几种，但大部分都叫不出名字。
“这个是什么？”她指着一片形状像星星的干枯叶子问。
“星纹叶，外敷可以消肿。”瑟薇娅头也不抬地回答。
“那个呢？闻起来有点刺鼻。”
“狼毒乌头，有毒。少量入药可以镇痛，但必须严格把控剂量。”瑟薇娅的语气像是在课堂上讲解。
塞莱斯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着妹妹熟练的动作，忍不住感叹：“你知道的真多。”
瑟薇娅翻动草药的手微微一顿。这句话她听过很多次，但从塞莱斯特口中说出来，感觉却有些不同。没有以往的疏离感，反而带着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钦佩。她沉默了一下，才低声道：“只是……看得多了，记得一些。”
就在这时，老村长在家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踱了过来。他看了看晾晒的草药，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塞莱斯特，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好啊。”他连连点头，“塞莱斯特是我们奥伯隆的勇士，瑟薇娅你是我们奥伯隆的智慧。有你们姐妹在，是我们的福气。”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稍微正式了些，“我和几个老家伙商量过了。等塞莱斯特伤好了，村里打算办个小宴会，好好谢谢你们，也让大家伙儿都松快松快，去去这些天的晦气！”
“宴会？”塞莱斯特眼睛一亮，她最喜欢热闹了。
瑟薇娅却微微蹙了下眉，下意识地想拒绝这种过于喧闹和引人注目的场合。“村长，这太……”
“应该的！应该的！”村长不容她说完，用力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你们好好休息！”说完，他便乐呵呵地转身离开了，留下塞莱斯特一脸期待，和瑟薇娅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傍晚时分，瑟薇娅将晒好的草药仔细收好。塞莱斯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在暮色中忙碌，突然开口，声音很轻：“瑟薇娅。”
“嗯？”瑟薇娅应了一声，没有回头。
“谢谢你。”塞莱斯特说，语气是罕见的认真，“不只是为了草药……是为了所有事。”
瑟薇娅整理药草的动作停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没有立刻回应，空气中只剩下微风拂过树叶的细微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塞莱斯特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
“……笨蛋。”
这一次，这个词里，听不出任何嫌弃或冷漠，反而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柔软的糖衣。
塞莱斯特愣了一下，随即，一个大大的、傻气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比天边最后一抹晚霞还要灿烂。
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奥伯隆村灯火零星，静谧而安详。在这片静谧之下，某种东西正在悄然改变，如同埋藏在泥土下的种子，终于感受到了春日的暖意，正准备破土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