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惊喜的余波，像一层甜蜜的糖霜，包裹着林清源后续的每一天。那些被精心挑选的礼物，他几乎都投入了使用。
穿着那套森系连衣裙直播时，他能感觉到顾云深落在摄像头里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动声色的满意；用那支星空麦克风唱歌时，声音仿佛也变得更加空灵。
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反复确认那份被珍视的感觉。
这种确认，让他心中的防线愈发摇摇欲坠。他与顾云深的线上关系，已然越过了一个模糊的界限，进入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期。
视频通话成了日常，同步观影成了固定节目，甚至连顾云深在书房处理公务时，也习惯性地开着视频，让林清源在另一边画画或看书，仿佛一种无声的陪伴。
这天晚上的视频通话，气氛比往常更加黏稠。林清源刚洗完澡，穿着舒适的居家服，头发半干地披散着，未施粉黛的脸在柔和的台灯光线下，靠着强大的基础滤镜，依旧呈现出一种干净剔透的“素颜美”。
他们并没有聊什么特别的内容，只是分享着各自一天中微不足道的琐事。
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反而衬得房间内更加静谧。
顾云深似乎也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透过屏幕，静静地落在林清源身上。
那目光不再是平时的温和或欣赏，而是带着一种更深沉的、几乎凝为实质的专注，仿佛在细细描摹他的眉眼。林清源被看得有些耳根发热，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书页的边缘。
“清漪。”顾云深忽然开口，声音在雨声的衬托下，比平时更加低沉，带着一种磁性的沙哑。
“嗯？”林清源抬起眼，对上屏幕里那双深邃的眼眸。
顾云深沉默了几秒，像是在斟酌词语，又像是单纯地享受这一刻的静谧。然后，他缓缓地，清晰地，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调说：
“清漪，我现在很想穿过屏幕，抱抱你。”
轰——
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在林清源的脑海里炸开。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间涌上了头顶，脸颊、耳朵、脖颈，一片滚烫。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失控般狂跳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耳膜，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雨声。
穿过屏幕……抱抱你……
这不再是隐晦的关心，不再是沉默的守护，而是直白地、赤裸地表达了想要物理距离上亲近的渴望。这是暧昧积攒到临界点后，最危险也最动人的信号。
林清源的呼吸窒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喜悦和同样巨大的恐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他渴望那个怀抱吗？渴望的。
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在承受压力和无助的时刻，他都幻想过能有这样一个温暖坚实的港湾。
可是，那是“清漪”的渴望，还是林清源的？
一旦那个拥抱成真，他这副精心伪装下的、真实的躯体，该如何承受？
伪音、滤镜、妆容、假发……所有精心构筑的防御工事，在这样一个简单的、属于恋人间的拥抱面前，都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屏幕里顾云深那双盛满温柔和某种隐忍期待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清漪”此刻惊慌失措又面红耳赤的模样。
不行……不能……
恐惧最终压倒了心动。
“我……我这边网络好像又不太好了！”他猛地站起身，语无伦次地找着借口，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尖锐失真，甚至带上了一丝本音的粗糙，“画面……画面卡住了！云深哥哥我先下了！”
他甚至不敢再看顾云深的反应，手指颤抖着，以最快的速度移动鼠标，狠狠地点下了“结束通话”的按钮。
屏幕瞬间暗了下去，顾云深那张带着错愕与尚未收敛的温柔情意的脸，消失在眼前。
世界骤然安静，只剩下窗外连绵的雨声，和他自己如同破风箱般急促的喘息声。他脱力地跌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滚烫的脸，心脏依旧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
他拒绝了。
他用最拙劣、最伤人的方式，拒绝了一份他梦寐以求的亲近。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酸楚漫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为什么不勇敢一点？为什么不能像“清漪”那样，娇羞地、欲拒还迎地回应？他到底在怕什么？
是怕暴露身份后失去一切，还是怕……那个真实的、平凡的林清源，根本配不上顾云深如此真挚的渴望？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顾云深看着骤然变黑的通话界面，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眸中的温柔尚未褪去，却已染上了一层深思。
女孩刚才那近乎惊慌失措的反应，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那不仅仅是害羞，更像是……一种深切的恐惧。
他拿起内线电话。
“周铭。”
“顾总。”
“之前让你准备的，关于安全性和私密性最高的会面方案，进度如何？”顾云深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已经初步筛选出几个地点，包括一家会员制茶室的私人庭院，以及一处在近郊的、安保严密的独栋别墅。
相关资料已经发到您邮箱。”周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专业。
“嗯。”顾云深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另外，去查一下，清漪……她是否在现实中，遇到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无法理解那种程度的恐惧从何而来，只能将其归因于可能的、未知的过往创伤。
“明白。”
挂断电话，顾云深看向窗外迷蒙的雨夜。女孩的退缩像一根小小的刺，但他并未感到不悦，反而生出更多的怜惜与保护欲。
他想，他需要更多的耐心，也需要一个万全的准备，来确保他们的第一次现实交集，是绝对安全、舒适，能够让她放下所有戒备的。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份深思熟虑的体贴，正在将那个躲在屏幕后的男孩，推向一个更加无法回头的抉择路口。
林清源瘫在椅子上，看着聊天框里顾云深随后发来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没关系，早点休息”的消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界限已经被打破，欲望已经宣之于口。
那条名为“现实”的界线，带着冰冷的寒意和无法抗拒的诱惑，横亘在他面前。
他，还能逃避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