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清源专注于备战时。他与顾云深的日常互动恢复了常态，甚至因为那份“等待”的承诺，而多了一丝心照不宣的默契与难以言喻的亲近感。视频通话依旧进行，同步观影也仍是固定节目，只是两人都默契地不再触碰那个敏感的话题。
那份被顾云深郑重交付的“选择权”与“时间”，像一颗被种下的种子，在林清源心底悄无声息地汲取着养分，酝酿着某种变化。他不再仅仅是被动地恐惧见面，而是开始带着一种审慎的、评估的目光，去观察和感受顾云深，试图在无数个细节中，寻找更多能够支撑他迈出那一步的“安全证据”。
这天晚上的视频通话，气氛比往常更加宁静祥和。顾云深似乎刚结束一个不太耗神的工作，眉宇间带着放松的惬意，他靠在书房舒适的椅背上，手里随意把玩着一支钢笔。林清源则坐在电脑前，就着柔和的台灯光线，练习着新的绘画技法，画纸上是一个模糊的、带着顾云深轮廓侧影的素描。
他们没有过多交谈，偶尔抬眼，视线在屏幕上交汇，便会相视一笑，然后又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画笔在纸上的沙沙声，以及彼此平稳的呼吸声，交织成一曲宁静的夜曲。这种无需言语的陪伴，比任何热烈的交流都更让人感到心安与满足。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当林清源完成画作的最后一笔，放下数位笔，轻轻活动有些僵硬的手腕时，才发现顾云深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正静静地、专注地凝视着他。
那目光不再是平时的温和或欣赏，也不再是带着探究的专注，而是一种……沉淀了许久、仿佛凝聚了千言万语的深沉。屏幕的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像是落入了碎星，闪烁着某种坚定而柔和的光芒。
林清源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怎么了？我脸上沾到颜料了吗？”
顾云深缓缓摇了摇头。他没有笑，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积蓄勇气，又像是在寻找最恰当的词语。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不再是平时那种带着些许慵懒或沉稳的语调，而是低沉、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经过了千锤百炼，带着不容置疑的真挚：
“清漪。”
他唤了他的名字，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最温柔的网，将屏幕这边的“她”牢牢笼罩。
“我很确定，”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敲打在林清源的耳膜和心尖上，“我对你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粉丝对主播的喜欢。”
……
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
林清源所有的动作、思维、甚至呼吸，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他僵在椅子上，握着鼠标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大脑一片空白，只有顾云深那句话，在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复回荡，如同撞钟般轰鸣。
超越了……粉丝对主播的喜欢……
这不再是隐晦的暗示，不再是迂回的试探，而是最直白、最赤裸的剖白。他将他们之间那层心照不宣的暧昧薄纱，彻底掀开了。
林清源怔怔地看着屏幕里顾云深那双盛满了认真与期待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清漪”此刻惊愕失措的模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以惊人的速度升温，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在下一秒被抛向万米高空，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头晕目眩。
他应该感到狂喜吗？那个站在云端的人，亲口承认了对他的特殊感情。
他应该感到恐惧吗？这份感情指向的，是那个虚幻的“清漪”，而非真实的林清源。
巨大的喜悦与同样巨大的恐慌，如同两股势均力敌的洪流，在他体内疯狂冲撞、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伪音技巧在这样石破天惊的告白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此刻能否发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看着顾云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除了真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审判的紧张。
答应他？用“清漪”的身份，欣然接受这份他渴望已久的感情？然后呢？将这场欺骗进行到底，在谎言的雪球越滚越大中，走向那个早已注定的、粉身碎骨的结局？
拒绝他？用什么样的理由？说他只是一个主播，不能接受粉丝过界的感情？这虚伪得连他自己都想发笑。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木偶，僵在原地，承受着这甜蜜与痛苦交织的极致酷刑。
顾云深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目光依旧温柔而坚定地落在“她”身上，仿佛有无尽的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应，无论那回应是什么。
通话没有中断，两人之间隔着屏幕，陷入了一种极度安静，却又充满了汹涌暗流的沉默之中。
告白已经发生。
界限已被彻底打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