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企鹅馆出来，林清源感觉自己像个被抽空了力气的破布娃娃，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他偷偷观察顾云深，对方却神色如常，甚至还在经过一个卖海洋动物玩偶的商店时，停下来问他：“要不要买个纪念品？”
语气温和得让林清源更加毛骨悚然。
这不对劲！按照常理，看到他刚才那“迅猛”的身手，难道不应该至少投来一个探究的眼神吗？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像是在酝酿着什么风暴。
“不、不用了……”林清源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的约会，回到他的安全屋里舔舐伤口。
顾云深没有坚持，只是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展区，展示的是一些深海发光生物。这里光线极暗，只有水族箱里那些自身散发着幽绿、淡蓝光芒的生物，像星空般点缀在深邃的“海水”中。游客也稀少，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安静，太安静了。
安静到林清源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他生怕这声音被旁边的顾云深听了去。
两人并肩站在巨大的水族箱前，看着那些如同异星来客般缓慢游动的发光水母和怪鱼。幽绿的光芒映在顾云深的侧脸上，明明灭灭，让他平时温润的轮廓平添了几分神秘和……一丝难以捉摸。
就在林清源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时，顾云深忽然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他的……肩膀上？
“别动。”顾云深的声音很轻，在寂静中却格外清晰。
林清源瞬间僵直，一动不敢动。怎么了？假发歪了？妆花了？还是……他看到了什么？！
他感觉到顾云深缓缓抬起手，朝着他的肩膀靠近。那只骨节分明、在幽光下显得格外修长的手，在他的视线余光中逐渐放大。
心跳骤停！
他要干什么？！
林清源紧张得几乎要闭过气去，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念头。
然而，那只手只是轻轻地、极其小心地，从他假发的发梢上，拈下了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极其细小的白色绒毛。
顾云深将那片绒毛展示给他看，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沾了点东西。”
他的动作很自然，理由也很充分。但偏偏是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刚刚发生过“意外”、气氛微妙到极点的时候！
而且，他靠得很近。
近到林清源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干净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海洋馆里淡淡的咸腥水汽。近到他能看到对方低垂的眼睫，和那双在幽绿光芒下，仿佛深潭般望不见底的眼睛。
林清源感觉自己的呼吸彻底紊乱了，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慌忙后退一小步，拉开距离，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发颤：“谢、谢谢……”
顾云深直起身，将那根绒毛弹开，目光重新投向水族箱，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才那个略显亲昵的动作再寻常不过。
“没什么。”他顿了顿，状似随意地提起，目光依旧看着那些游动的发光生物，“不过，清漪，你刚才的反应……确实很快。练过舞蹈？或者……其他什么运动吗？”
来了！
终于来了！
林清源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就知道！顾云深怎么可能不怀疑！
他大脑飞速运转，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舞蹈？他这身板跳广场舞都嫌僵硬！其他运动？难道要说自己打篮球吗？！
“啊……以、以前在学校，参加过……田径队。”林清源急中生智，编了一个相对“女性化”且能解释爆发力和反应速度的运动，声音虚得自己都不信，“练、练过一阵子短跑……” 老天爷，但愿顾云深别继续问是哪个学校、什么成绩！
顾云深闻言，轻轻“哦”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听不出是相信还是存疑。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淡淡地评价了一句：“难怪。身手很敏捷。”
这句“身手很敏捷”，配上他此刻平静无波的侧脸，在林清源听来，简直比任何质问都可怕！
他感觉自己就像水族箱里那些被幽光照亮的透明水母，所有的内脏和心思，都快要被眼前这个男人看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