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晴的出现，像一根尖锐的鱼刺，卡在了林清源的喉咙里，让他接下来的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扒拉着盘子里的食物，味蕾却仿佛失灵了，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苏晚晴那审视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那句“顾伯伯前几天还跟我爸提起”……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他们之间存在的、巨大的、无法逾越的鸿沟。
顾云深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依旧姿态优雅地用着餐，偶尔会跟林清源说一两句话，比如“这里的甜点不错，要试试吗？”或者“窗外看烟花的角度很好。”
他的语气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甚至因为餐厅安静的环境，显得更加温和。但这种温和，在此刻的林清源听来，却更像是一种……怜悯？或者，是出于良好教养的、对“朋友”的基本礼貌？
林清源一律用摇头或者含糊的“嗯”来回应。他不敢抬头，怕撞上顾云深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更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类似于苏晚晴那样的、隐藏在温和下的衡量与比较。
他能感觉到，餐厅另一侧，苏晚晴的目光似有若无地飘过来，像带着细小的针尖，扎得他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下的、登陆着“清漪”账号的手机，又开始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频率急促，带着一种不依不饶的架势。
林清源心里一紧，偷偷瞥了一眼。
是烈阳。
不仅在直播间刷了屏，还直接私信轰炸：
「在干嘛？」
「怎么不回消息？」
「跟谁在一起呢？（坏笑表情）」
「哥新买了艘游艇，下次带你去海上兜风？」
后面跟着一连串金额惊人的礼物打赏截图。
这喧嚣炽热的“关心”，与此刻餐桌上冰冷压抑的暗流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林清源手忙脚乱地想按熄屏幕，却因为紧张，手指一滑，反而点开了烈阳最新发来的一条语音公放——
一个带着明显痞气、中气十足的男声瞬间在安静的餐厅里响起，音量还不小：
“小清漪，躲哪儿去了？哥这火箭都快把直播间顶棚掀了，也不见你出来冒个泡？不够意思啊！”
“！！！”
林清源魂飞魄散，差点把手机扔进汤里！他手忙脚乱地关掉语音，脸颊爆红，恨不得立刻钻进桌子底下！
完了！社死现场！还是在顾云深和苏晚晴面前！
他惊慌地抬头，果然对上顾云深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很平静，甚至没有询问，只是淡淡地在他手机上扫了一眼，便重新落回他脸上，仿佛刚才那突兀的男声和暧昧的言辞只是背景噪音。
但林清源却从那份平静里，读出了一种更深沉的、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而餐厅另一侧的苏晚晴，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她端起酒杯，轻轻晃了晃，嘴角噙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带着讥诮的笑意，目光在林清源和顾云深之间逡巡，仿佛在欣赏一出有趣的闹剧。
林清源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前后夹击，进退维谷。
一边是家世显赫、气质高雅的“正宫”候选人，带着家族联姻的天然优势和无形的压力。
一边是热情直接、财力惊人的“野路子”金主，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刷着存在感。
而他呢？
一个连真实性别都不敢透露的骗子，夹在中间，像个蹩脚的小丑。
顾云深将他的慌乱、窘迫、无地自容尽收眼底。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从容，然后看向林清源，语气听不出喜怒：
“吃好了吗？”
林清源如蒙大赦，猛点头：“好、好了！”
他现在只想立刻、马上、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顾云深招来侍者结账。整个过程，他没有再看苏晚晴那边一眼，也没有对烈阳的插曲发表任何评论。
直到坐上回程的车，林清源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里却比来时更加沉重和混乱。
顾云深的沉默，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头。
苏晚晴的出现，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的痴心妄想。
烈阳的骚扰，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处境的荒唐。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闭目养神的顾云深。男人俊朗的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林清源用力攥紧了手里那个丑萌的绿色外星人玩偶，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浮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