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林清源活得像个游魂。一边是“清漪”直播间里烈阳越来越露骨的“追求”和粉丝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一边是即将到来的、在顾云深眼皮子底下“实习”的终极酷刑。
就在他对着电脑屏幕上的实习生须知文档两眼发直，思考现在退学跑路还来不来得及的时候，顾云深的微信消息又弹了出来，像一道催命符。
「周末有空吗？」
林清源心里一咯噔，手指颤抖着回复：「顾总……有什么事吗？（实习生乖巧表情）」
他试图用敬语和表情包拉开距离，提醒对方（也提醒自己）现在他们是“上下级”关系！
顾云深直接发了一个定位过来——是一家位于市郊的、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室内攀岩馆。
「试试这个？放松一下。」
林清源看着手机屏幕上那陡峭的岩壁图片，眼前一黑。
放松？！去攀岩馆放松？！顾云深是不是对“放松”这个词有什么误解？！还是说，他觉得游乐园和鬼屋的“考验”还不够刺激，准备直接上物理强度的终极测试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他穿着紧身的攀岩装备（如果有的穿），笨拙地挂在岩壁上，四肢不协调地扑腾，然后因为体力不支或者技术太烂，像个破麻袋一样从上面掉下来，被安全绳吊在半空中晃荡，丢人丢到姥姥家！
而顾云深，肯定会在下面，用那种平静无波却又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观察他每一个狼狈的瞬间！
「顾总……我……我运动神经不太发达……」林清源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没关系，有基础路线，保护措施很完善。」顾云深回复得很快，语气不容置疑，「就当是……实习生入职前的团队建设。」
团队建设你个鬼啊！哪家公司的团队建设是带实习生去攀岩的？！林清源内心疯狂吐槽，手指却认命地敲下：「……好的，顾总。」
周末，林清源再次全副武装（这次是运动服+运动鞋，假发换成了更利落的马尾款，妆容也尽量清淡），来到了那家看起来就很高端的攀岩馆。
顾云深已经等在那里，穿着一身专业的黑色攀岩服，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感的肌肉线条。他没有系安全带，只是随意地站在那儿，活动着手腕脚踝，姿态放松，却自带一股掌控全场的气场。
看到林清源，他目光扫过他那一看就是临时凑出来的装备和略显紧绷的身体，唇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换装备吧，教练在等了。”
林清源像个提线木偶，被工作人员领着去换了攀岩鞋，系上安全带。那鞋子为了增加摩擦力，紧得他脚趾蜷缩，安全带勒在胯部和腿上，感觉无比别扭。
站在最低难度的岩壁前，林清源抬头望着那些五颜六色、看似毫无规律的岩点，感觉一阵头晕。教练在旁边讲解着基本技巧：“三点固定，重心贴近岩壁，用腿部力量……”
林清源听得云里雾里，脑子里只有一句话：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受罪？
顾云深已经轻松地上了旁边一面中等难度的岩壁，动作流畅得像只壁虎，几个起落就爬到了半高处，然后停下来，低头看向还在下面僵着的林清源。
“试试看。”他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带着点空旷的回音。
林清源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伸出手，抓住了第一个岩点。冰凉的，粗糙的。他学着教练说的，脚蹬上去，然后另一只手去够更高的点。
动作笨拙，僵硬，全身的肌肉都在抗议。才爬了不到两米，他就感觉手臂发酸，腿也开始抖。汗水从额角滑落，浸湿了假发的边缘。
他偷偷往下看了一眼，顿时一阵眩晕，赶紧死死扒住岩点，不敢再动。
“重心放低，右脚往左边那个绿色点挪。”顾云深的声音再次响起，指导得很具体。
林清源依言尝试，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猛地向下坠了一小段，全靠安全绳拉着才没摔下去！心脏吓得差点停跳！
“啊！”他短促地惊叫了一声，伪音都忘了，带着明显的惊吓。
顾云深在上面看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别往下看，专注你手和脚的位置。”他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清源喘着粗气，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忽略高度带来的恐惧，按照顾云深的指示，一点点地、艰难地向上挪动。
他爬得很慢，很吃力，姿势也称不上好看，甚至有些滑稽。汗水浸湿了他的运动服，假发马尾也因为动作而有些散乱。但他咬着牙，没有放弃。
顾云深没有再爬，就停在他斜上方不远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每一个笨拙却又执拗的动作。看着他因为用力而抿紧的嘴唇，看着他微微颤抖却依旧努力向上伸出的手臂，看着他眼底那混合着恐惧和不甘的、异常明亮的光芒。
这种在极限状态下，褪去了所有“清漪”式伪装，只剩下最原始的挣扎和坚持的样子……很狼狈。
却也很……真实。
比那个在日料店里小心翼翼、在海洋馆里故作镇定、在游乐园里强装开心的“清漪”，要真实得多。
顾云深深邃的眼底，有什么情绪，微微动了一下。
当林清源终于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手指触摸到顶端的终点铃铛，发出“叮”一声清脆的响声时，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挂在安全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那是属于林清源的、毫无遮掩的笑容。
顾云深看着他挂在半空中、累得像条狗却还在傻笑的样子，嘴角也缓缓勾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他松开岩点，利落地降落到地面，然后走到林清源下方，朝上面的他伸出了手。
“下来吧，实习生。表现……还算合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