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岩壁上被安全绳缓缓放下来，脚踩到实地的那一刻，林清源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他瘫坐在地上，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扯着领口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假发马尾歪在一边，露出底下被汗湿的、真实的发际线。
顾云深递过来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赞许？
“还行，比预想中坚持得久。”
林清源接过水，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流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身体的燥热和疲惫。听到顾云深的话，他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预想中我该是多弱不禁风啊。”
声音很轻，带着运动后的沙哑和一点点不服气，是介于本音和伪音之间的模糊地带。
顾云深显然听到了，唇角弯了弯，没说话，只是在他身边坐下，也开始喝水。两人并排坐着，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岩壁上其他还在奋力攀登的人。
气氛难得地有些……平和？甚至带着点共同完成一项挑战后的微妙默契。
休息了一会儿，体力稍微恢复，林清源那点不安分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看着旁边一面难度更高、带有一些悬空和横向移动路线的岩壁，心里有点痒痒的。
刚才虽然狼狈，但最后碰到终点铃铛的那一刻，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而且……顾云深就在旁边看着。
一种微妙的、想要证明点什么（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证明什么）的冲动，让他指了指那面岩壁：“顾总，那个……我想再试试那个。”
顾云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头微挑：“那个难度不小，需要更好的核心力量和技巧。”
“我就试试……不行就下来。”林清源坚持，眼神里带着点倔强。
顾云深看了他两秒，点了点头：“好，量力而行。”
重新系好安全绳，林清源深吸一口气，开始了第二次挑战。一开始还算顺利，他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力点，模仿着之前教练教的动作。但到了中间一段，需要做一个大幅度的横向移动，去够一个距离较远的蓝色岩点。
他伸长手臂，身体几乎完全悬空，全靠另一只手和脚的力量支撑。指尖勉强碰到了那个蓝色岩点，但岩点表面有些光滑，他手心里又全是汗，一滑——
“糟了！”
林清源心里一慌，脚下瞬间失去支撑，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安全绳骤然绷紧，勒得他胯部一阵生疼！
但这还不是最糟的。在下坠的瞬间，他的小腿外侧狠狠地在旁边一个凸起的、粗糙的岩壁上擦了过去！
“嘶——！”
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瞬间传来，林清源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几乎是同时，一道黑影迅速靠近。顾云深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岩壁下方，在他晃荡着稳定下来后，立刻伸手扶住了他的腰，帮他稳住身形。
“别乱动！”顾云深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林清源被擦伤的小腿上。运动裤被划破了一道口子，露出的皮肤上一片鲜红的擦伤，血珠正慢慢渗出来。
“我……我没事……”林清源疼得龇牙咧嘴，却还下意识地想用伪音逞强。
“闭嘴。”顾云深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他抬头对上面的保护员打了个手势，然后小心地护着林清源，配合着安全绳的放松，将他平稳地接引到地面。
一落地，林清源就感觉受伤的那条腿一阵钻心的疼，差点没站稳。
顾云深一把扶住他，手臂有力地支撑住他大部分重量，然后不由分说地，半扶半抱地将他带到旁边的休息区长凳上坐下。
“裤子卷起来我看看。”顾云深蹲下身，语气是命令式的。
“不、不用了！小伤……”林清源慌忙想把腿缩回来，脸颊爆红。让顾云深看他（虽然是假扮的）女孩子的腿？！这太超过了！
顾云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度。
林清源怂了，乖乖地、慢吞吞地把破掉的运动裤裤腿卷了上去，露出了小腿上那片狰狞的擦伤。伤口不深，但面积不小，渗着血，周围已经红肿起来，看起来颇为吓人。
顾云深的眉头瞬间拧紧了。他立刻起身，去服务台要来了医药箱。
看着他拿着碘伏、棉签和纱布走回来的身影，林清源心里五味杂陈。他蜷缩着脚趾，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准备给他处理伤口的顾云深，感觉整个世界都魔幻了。
顾氏集团的总裁，蹲在地上，要给他这个冒牌货处理伤口？
顾云深打开碘伏瓶盖，用棉签蘸取，动作看起来竟然很熟练。他抬头看了林清源一眼，声音低沉：“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
冰凉的碘伏棉签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林清源还是没忍住，“嘶”地抽了口气，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顾云深立刻停住动作，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询问。
“没、没事……你继续……”林清源偏过头，不敢看他，耳根红得滴血。太丢人了！也太……暧昧了！
顾云深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力道却放得更加轻柔。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灰尘和血迹，每一个动作都专注而仔细，仿佛在对待一件极其珍贵的易碎品。
林清源低着头，能看到顾云深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着的、显得异常认真的薄唇。他温热的呼吸偶尔会拂过他的小腿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痒意。
伤口明明在疼，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胀胀的，酸酸的，还有一种陌生的、让人想落泪的柔软。
他好像……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小心地对待过。
“好了。”顾云深用纱布和胶带简单包扎好伤口，动作利落专业。他站起身，将医药箱收拾好，“暂时止血，回去最好再去医院处理一下，打个破伤风。”
林清源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小腿，又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的顾云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谢……谢谢顾总……”
顾云深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眶和不知所措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伸出手，不是碰他的伤口，而是……轻轻拂开了他额前因为汗水而黏住的、属于假发的刘海。
“下次量力而行，别逞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林清源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那只手轻轻攥了一下，又酸又麻。
保护，受伤，处理伤口，温柔的叮嘱……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超出他理解的范畴。
顾云深对他，到底……
他看着顾云深转身去还医药箱的背影，摸着自己依旧滚烫的耳垂，和那颗因为困惑、感动、以及更深沉的负罪感而疯狂跳动的心脏，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