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是比尊严更直接的驱动力。在空着肚子与内心挣扎了一整夜后，林清源在第二天清晨，第一次主动推开了那扇公寓的门。
晨光有些刺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抬手挡了一下。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已经严重不合身、胸口紧绷的旧T恤和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身打扮，与他如今的外貌形成了巨大的割裂感，走在街上，恐怕会比以往更加引人侧目。
他退回房内，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因刚才那个念头而急促跳动。
他不能这样出去。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卧室衣柜的方向。衣柜里除了他带来的几件旧衣服，还有他入住时就存在的、一些挂着吊牌的全新衣物。以前他刻意忽略，认定那是顾云深不可触碰的“安排”。但此刻，那些中性风格、质地柔软、尺寸看似合适的衣物，却成了他唯一的“救生筏”。
他走到衣柜前，手指拂过那些陌生的布料。最终，他取下了一件米白色的宽松亚麻衬衫，和一条深灰色的直筒休闲裤。衣服的质感很好，穿上身，尺寸竟然意外地合适，恰到好处地包容了他身体的变化，既不刻意遮掩，也不过分凸显，只是舒适地贴合着。
他走到浴室的镜子前。
镜中的人，穿着素雅合身的衣物，柔软的及肩发自然垂落，衬着一张清秀苍白、模糊了性别界限的脸。没有了之前穿旧男装时的别扭和紧绷，也没有了扮演“清漪”时刻意的雕琢。这是一种……自然的状态。
陌生，却不那么令人恐慌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推开门，走了出去。
清晨的小区很安静，偶尔有早起锻炼的老人从他身边经过，投来的目光带着善意的好奇，或许在猜测这个面容清秀、气质干净的年轻人是男是女，但并没有恶意。这种普通的、不带审判的注视，让林清源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走进小区附近的一家早点铺，食物的热气与香气扑面而来。他点了一碗清粥，两个包子。付钱时，他的声音依旧清润中性，老板娘利落地接过钱，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
坐在角落的小桌上，喝着温热的粥，林清源感到一种久违的、属于人间的烟火气。原来，以这样的面貌走在阳光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世界依旧运转，人们忙于自己的生活，并没有多少人会真正在意一个陌生人的性别表象。
吃完早餐，他没有立刻回去。他沿着街道慢慢地走，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路过一家理发店时，他驻足片刻，看着玻璃门上贴着的发型模特图，最终却没有进去。他似乎……不再急于剪掉这头长发了。
他又去了一趟超市，用身上仅剩的一点零钱，买了最简单的面条和鸡蛋。这是他用自己的方式，重新开始维系的生活，微不足道，却带着一种挣脱了部分束缚的自由。
回到公寓楼下，他抬头望了望那扇窗户。
这个住所，依旧是顾云深提供的“囚笼”。但当他拿着自己购买的食物走进去时，感觉似乎有了一丝不同。
他依然不知道前路在何方，身体的变化依然是个未知的谜题，顾云深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他。
但至少今天，他走出了那扇门。
不是作为“林清源”，也不是作为“清漪”。
仅仅是作为……此刻这个，正在蜕变中的，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