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创意园区的路上，林清源的手指始终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那枚小小的翅膀吊坠。冰凉的银质似乎也沾染了她皮肤的体温，成了她慌乱心跳中一个稳定的坐标。
书店比她想象的还要小，隐匿在爬满藤蔓的老厂房深处，推开门，铃铛轻响，扑面而来的是旧纸张、油墨与咖啡混合的醇厚气息。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布满书籍的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静谧而安详。
店主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性，自称姓苏，穿着亚麻长裙，气质沉静，目光敏锐却不逼人。她正在整理书架，听到铃声回过头，看到林清源，只是微微一笑，指了指靠窗的一张小圆桌：“林源是吗？请这边坐。”
没有审视的打量，没有多余的寒暄。这平和的开场让林清源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她依言坐下，将准备好的简历和打印出来的几张摄影作品递了过去。
苏店主接过，仔细地看着。室内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窗外隐约的鸟鸣。林清源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对方的表情上。
苏店主的目光在简历上停留的时间很短，更多的是流连于那些照片——一张是雨滴挂在蛛网上的特写，一张是黄昏时分空无一人的公园长椅，还有一张是阳台那盆开花植物的逆光剪影。她的手指轻轻拂过照片的边缘，眼神里流露出欣赏。
“光影捕捉得很细腻，”苏店主抬起头，看向林清源，语气温和，“构图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线上平台需要的，就是这种能传达情绪和故事感的图片。”
林清源的心轻轻落回实处一点。“谢谢。”她低声回应。
“简历上看，你之前没有相关的工作经验？”苏店主问道，语气里没有质疑，只是确认。
来了。林清源深吸一口气，按照与陈医生预演过的，坦诚却有所保留地回答：“是的，之前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有一段时间没有工作。但我学习能力很强，设计软件也很熟练，如果需要，我可以很快上手。”
她没有提及“清漪”，没有提及那场“病”，只是模糊地概括了那段空白。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等待着对方可能的追问。
苏店主看着她，目光在她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她简单却合身的衣着，最后落在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上。那眼神似乎洞悉了什么，却又包容地没有深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节奏和路径。”苏店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将简历和照片轻轻放在桌上，转而介绍起工作的具体内容：需要负责网店商品图的拍摄和后期，撰写简短的产品描述，偶尔需要帮忙打理社交媒体账号。
“工作时间比较灵活，你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安排。薪资可能不算高，但环境还算自在。”她说着，指了指周围满架的书，“最重要的是，喜欢这里。”
林清源听着，一种奇异的共鸣感在心底滋生。这个小小的、充满书香的空间，这种不被过度干涉的工作方式，似乎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一个可以让她慢慢适应、缓缓呼吸的港湾。
“我……很喜欢这里。”她抬起头，第一次在对话中主动迎上对方的目光，声音虽然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确定的渴望，“我愿意学习，也会努力做好。”
苏店主看着她眼中那抹清亮而认真的光，嘴角弯起一个了然的弧度。她拿起笔，在简历背面写下了一个号码和邮箱。
“下周一早上九点，可以来试试吗？”她将纸条推过来，“算是试用期。”
没有复杂的流程，没有咄咄逼人的问题。一切简单得超乎想象。
林清源接过那张轻飘飘的纸条，感觉它重若千钧。她用力点头：“可以。谢谢苏姐。”
走出书店，重新沐浴在阳光下，林清源还有些恍惚。她成功了？她真的，靠自己，获得了一个机会？
她抬手，再次触摸到颈间的翅膀吊坠。阳光透过银色金属，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这不是结束，甚至不是结束的开始。
但这或许是，开始的结束。
她站在老厂房的阴影与阳光的分界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青苔、旧书和未来的味道。
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她只是点开短信，输入了三个字，然后，按下了发送。
收信人：顾云深。
内容：「通过了。」
几乎是瞬间，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了回复。同样简洁。
「我知道你可以。」
看着那五个字，林清源的眼前微微模糊。她没有再回复，只是将手机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属于她自己的、微热的温度，和那枚贴在胸口、仿佛随时准备带她飞翔的，银色翅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