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震。
林清源瞪着后台那串天文数字，感觉像在做梦。不，做梦都没这么离谱。昨晚“回声小筑”的订阅数还只是平稳增长的小溪，一觉醒来，直接变成了咆哮的洪水。
“十万加……还在跳……”她喃喃自语，指尖冰凉。推荐文章带来的热度远超预期，评论区翻都翻不完，私信框的红点刺得眼睛疼。
恐慌像只无形的手，又攥住了心脏。会不会有认识的人看到？会不会有旧日的“幽灵”循着线索找来？她甚至下意识缩了缩肩膀，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数审视的目光刺穿。
“叮咚。”
门铃响了。她吓得一哆嗦。
“是我。”顾云深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平稳如常。
她深吸一口气，跑去开门。他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还冒着热气的豆浆和油条，另一只手里……居然拎着一个眼熟的、印着卡通猫头的纸袋。
“陈启托我带给你的，”顾云深把纸袋递过来，嘴角有一丝极淡的笑意，“说是‘庆祝我家妹妹出圈’的贡品。”
林清源接过来一看，里面是她大学时最爱吃的那家点心铺的牛奶酥饼，早就不在原来的校区开了，不知道陈启从哪儿挖出来的。这份笨拙的关心，像一小簇暖流，暂时融化了心口的冰碴。
“他瞎起哄什么……”她小声嘟囔，侧身让顾云深进来。
顾云深把早餐放在小餐桌上，目光扫过她还亮着屏幕、数据狂飙的手机。“看见了？”
“嗯。”林清源在他对面坐下，捏着酥饼，没什么胃口，“还是有点……慌。”
“正常。”顾云深把吸管插进豆浆杯，推到她面前，“第一次面对真正的公众视线，谁都会不适。但恐惧本身，不会让事情变好。”
他的语气没有刻意安慰，只是在陈述事实。这种平静反而让林清源奇异地安定了一些。
“我该做什么？发个感谢声明？还是赶紧录一期新内容？”她有点无措。
“做你平时这个时间该做的事。”顾云深拿起自己的那份早餐，“吃完，然后去工作室。韩总监昨天提到的Logo修改意见，你处理完了吗？”
“啊……还没。”林清源愣住。Logo，修改意见，下周要交的初稿……这些具体而微的工作事项，瞬间把飘在天上的“流量恐慌”拉回了地面。
“先处理能处理的事。”顾云深咬了一口油条，“至于那些数字和评论，它们就在那里，不会跑。你可以选择每天花固定的一小段时间去看、去筛选、去思考如何回应，而不是让它们二十四小时绑架你的情绪。”
他说得对。林清源慢慢吸了一口温热的豆浆，甜度刚好。混乱的思绪好像找到了一个可以抓住的线头。
吃完早餐，她真的强迫自己关掉了后台页面，打开了设计软件。线条、色块、客户那有点龟毛但很专业的批注……熟悉的工作流程像一种镇静剂。偶尔走神想到暴涨的数据，她就默念顾云深的话：“它们就在那里，不会跑。”
中午，工作室的同事不可避免地聊起了“回声小筑”爆火的事。阿雅兴奋地给她看自己转发推荐文章的截图，老韩则推了推眼镜，说：“内容质量是根本。不过接下来，版权和商务方面的事要更谨慎了，如果需要，可以介绍靠谱的法务给你认识。”
没有预想中的过度围观或刺探，大家的态度自然又带着善意的提醒。林清源紧绷的神经又松了一点点。
下午，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在顾云深建议的“固定时间”里，打开了后台。海量信息涌来，但这次她没有完全被淹没。她强迫自己跳过那些单纯喊“小姐姐好棒”的，去寻找更有实质内容的留言。
一条很长的留言吸引了她的注意。ID是一串数字，像是随手注册的。
“主播你好，无意中点进你的频道，听到那期关于‘破碎感’的分享。我今年大三，学的是家里逼着报的、一点也不喜欢的专业，每天都在混日子，感觉自己像个空壳。听到你说‘破碎本身不是终点，而是重塑的开始’，我躲在宿舍床上哭了很久。好像……第一次有人对我说，就算现在一团糟，未来也可以不一样。谢谢你。我会试着去找找，我真正喜欢的东西。”
林清源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心脏某个地方，被轻轻撞了一下。酸酸的，暖暖的。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还是“清漪”的时候，收到打赏和赞美也会开心，但那开心底下总悬着空落落的恐惧。因为那些声音是给一个幻象的。
而现在这条留言，是给“林清源”的，是给她分享的那些真实感悟的。她的声音，她走过的路，真的可以传到某个陌生的角落，点亮一盏小小的灯。
这种实实在在的“被需要”的感觉，沉重，却充满力量。比任何虚浮的赞美都更能让她站稳。
她点开回复框，手指在键盘上停顿了片刻，然后认真地敲下：
“谢谢你的信任。寻找的过程或许很慢，但每一步都算数。祝你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光。”
点击发送。
好像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关掉后台，没有再看其他。恐慌还在背景里低鸣，但已经被一种更坚实的感受压了下去——责任，还有……价值。
下班时，顾云深来接她。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窗外是流动的灯河。
“感觉怎么样？”他问。
“好像……没那么怕了。”林清源看着窗外，“看到一条留言，说我的声音帮到了他。就在想，如果我一直害怕躲起来，这样的声音不就传不出去了吗？”
顾云深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微光。“找到你的‘锚’了？”
“锚？”
“嗯。面对风浪时，能让你知道自己是谁、为何而战的东西。”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力量，“对有些人来说是信念，对有些人来说是责任，对你来说……”
“可能是‘回响’本身。”林清源接上了他的话，自己都有些意外地清晰，“我想听到更多的回响，好的，坏的，但真实的。我想知道我的声音，到底能走到多远。”
顾云深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舒缓的音乐流淌。
但林清源觉得，这一刻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让她安心。
流量风暴还在继续。但她的世界里，已经重新有了早餐的温度、工作的进度、一条真诚的留言，和身边这个人平稳的呼吸声。
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成了她此刻最坚固的锚点。
至于更远的未来，以及可能潜伏在数据洪流之下的暗礁……她深吸一口气。
那就，等它们真的来到眼前时，再去面对吧。
现在，她只想好好吃完顾云深特意绕路去买的那家甜品店的栗子蛋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