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生活是他的向往,可惜这样的向往太过遥远。
在这座城市中寻求幸福是不切实际的,扶江这样想,内心很郁闷,好不容易将工作全都完成,本来期待周末能好好放松一下,结果因为忘记妻子生日的事情惹了她生气,被赶了出来,让自己好好反思,看来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脑子里还回响着老板工作上的催促和严厉,又淹来女朋友的责骂,让他的心儿乱糟糟。走在夜间的城市,熟悉的景象黑漆漆着、显出满目的萧条。
如果是市中心或许不会这样冷清,有地方繁荣自有替它落寞的。他这样想,热闹又怎么呢,他说不上喜欢,只是许久没有现在这样复杂的思绪了,月光姣姣、他走进了仍开业的咖啡馆。
叮铃一声响,惊醒了趴在吧台后的少女,先是神情恍惚、擦着嘴角流出的口水,猛然发现扶江的存在,赶忙站好、露出不自然的笑容:
“客人,那个,请问您想要喝点什么。”
扶江被她这幅傻样逗乐,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他环视四周,店内的空间不算少,他摸了摸下巴,也许可以在这里将就一晚。
慵懒的少女将菜单推到男人面前,扶江大概扫了一眼,虽然他常喝咖啡,却对咖啡一窍不通,又抬头偷看了少女一眼,恰好两人的视线对上,却又各自闪开,气氛顿时有些尴尬,男人也不好意思开口问这些品类间的差别,少女同样心虚、她的口才并不好。
最终男人随手一指、斩钉截铁:“就要这杯了。”
“这杯啊……”少女楞了几秒,歪着头,似乎在思索怎么弄:“稍等哦。”
男人坐在台前,聊赖间静静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忙来忙去,但并不凌厉、反显出三分笨拙,时而停下动作思索下一步该怎么做,看来是睡蒙了。
咖啡的香气弥漫,扶江早陷入回忆,可惜没想出什么来,许多琐事缠身,他不自觉:“唉……”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给,您的咖啡。”少女蛮横地将扶江愁眉苦脸的状态给戳破,空调的凉气侵染下、一杯咖啡的热气在这样的时节也显得温暖。
少女的眼神飘忽,似乎更加心虚,扶江端起咖啡,便看见了其中的拉花,确实让人汗颜,莫称漂亮、至少也是夸张,能够看出少女的努力、可惜付之东流,只有一片杂乱漂浮。
不过男人也不在意,他吹了吹,缓缓茗了一口,竟出乎意料地可口,不觉夸赞:“好喝!”不加修饰、简单的两个字,是男人最真诚的心声。
少女看起来也深受鼓舞,很随性地坐下,两人随即攀谈了起来,从工作聊到亲人、从名字聊到爱好、从为人聊到处事,虽然才初识,已没有什么隔阂,两人时而一起笑,时而一起怒。
随着扶江把最后一滴咖啡饮尽,意犹未尽、准备摸出手机扫码付款,这边口袋空空、不信邪的他又摸了另外一个口袋,同样空空如也。
“坏了!”他大叫一声,“忘带手机了!”
“别着急,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叶露安抚道,她心里已将扶江当成朋友。
“也不怕你笑话,我今天和女朋友吵了一架,被她赶出来。”扶江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太好意思:“不过也怪我,因为这次外星人事件,城市破损严重,我的工作任务也繁重了许多,所以对她疏远了很多,连她的生日都忘了……”男人有些自责。
叶露并不喜欢过生日,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将生日当成值得纪念的一天,向来是有其道理的。她也咬着指甲,也陷入沉思。
扶江还是第一次将心声吐露,他对亲人、朋友,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怕是大一就认识的女朋友也不一定明白他劳碌中苍白的心。
“别这样啦,振作起来!”叶露似乎已经,想到了办法:“既然是你忘了她的生日才惹她生气的话,趁着今天还有时间,想办法弥补不就行了。”
叶露想得很简单:“你买点礼物送给她,一般来说,她应该不会再生气了,何况你们还是夫妻。”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扶江无奈,他连咖啡钱都付不起。
而叶露则神秘兮兮,从店后她的房间拿了一个精巧的盒子,在扶江好奇的目光中,盒子缓缓打开:一枚刻着细腻浮雕金属徽章静静躺着。
“这可是我排队好久才买到的徽章,”叶露双手叉腰、小孩子似的得意地炫耀:“特供限定镀金版的!”
不仅如此,叶露之所以喜欢这枚徽章,不仅是因为其好看,更是因为其机械结构的神奇,她按动侧面并不显眼的按钮,神奇般的、上边的小人竟动了起来、联动着其他机构也轻轻转动。
“这个送你啦!”叶露小心翼翼将徽章重新装回保护袋里,重新盖上盒子。她并非慷慨,只是自从性转以后,内心就更敏感,身为魔法少女,她想要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去帮助别人。
“咖啡算我请你的。”叶露郑重地将盒子放在扶江手中,她还是有些依依不舍,原本还打算将徽章送给林霄的,但现在有人更需要之,后面她再送别的就行了,更何况林霄还没有接受叶露的邀约。
“我……你……”扶江一时竟不敢相信,抬头望了望微笑着的叶露,又低头看着盒子、似乎很沉很沉,他猛然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接受这样的帮助。
两人相互推搡着,直到叶露假装生气,扶江被掐了一下,才被迫收下。
“谢谢!”扶江很感激,“它多少钱,下次把钱还给你。”
“谁要你的钱……”叶露并非不喜欢钱,只是讨厌那些动不动就说钱的行为,将扶江赶出门。
夜已三更,男人匆匆的脚步透露出兴奋,内心选择相信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
“祝你成功。”叶露道。
这件小事很快被遗忘,又过了一周平静的日子,直到周五夜,她值完今夜的班后,便可以享受到可贵的周末了。
“小露,周末有什么打算吗?”林霄发来信息。
“你怎么还没睡?”叶露内心有些诧异,手机上显示现在的时间已经12点多,按林霄往常的习惯,不可能醒着。
“这个不重要啦,你明天晚上要一起出去玩吗?”林霄的话让叶露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打算睡一整天来着……”叶露没有隐瞒,她并非不想同意林霄的邀请,而是出于习惯。
但林霄态度坚决,作为同事和朋友,她想要更加了解叶露:这个既随性、又笨拙的女孩。
林霄挎着包,梳着马尾、一身漂亮的长裙,脸上的妆容更显精致,一点不娇柔、处处不造作,还没走到集合点,就看见一个女孩倾斜着头昏昏欲睡。
窈窕的高个女远远看去很清爽,穿着米白色的T恤,宽大的工装裤是她最喜欢的衣服,披着瀑布般的头发,一双黑色的眼睛四处张望、聊赖地抖着脚,似乎在找人一样。让她不可思议的是,那人正是叶露。
正有些生气时,忽想到她好像的确没什么像样的衣服,刹那间又感到可怜,气也哑火。
“怎么还不来……”叶露内心很忐忑,既想青梅竹马能早些到,又希望她晚点来。路车水马龙、连带的风吹起刘海,忽的两双手搭在腰上。
叶露忍不住咯吱咯吱地笑,竭力挣扎着,却杯水车薪,身体都瘫软。她面红耳赤、微微颤抖,护住身体,警惕地盯着罪魁祸首:林霄。
“噗哈哈!”林霄许久没有这样开怀,偶尔一次恶作剧后心情很好,咧嘴笑道:“没想到你那么怕痒。”
见叶露低着头,林霄挽住她的手:“对不起啦,就是看你发呆,才想试试看。既然出来玩了,就别生气啦。”
“没生气,”叶露摸了摸笑出来的眼水,腰上的肉到现在都还在抽搐,“以后不许这样做了……”
“知道啦知道啦!走快点!”林霄拉着叶露小跑进入了偌大的商场,琳琅满目的店面让叶露有些眼花,像小孩子似的这边瞧瞧、哪里看看,可林霄目的明确。
直到站在女装店门口,叶露才明白林霄的意图,暗叫不好,想逃却被她硬拉带扯拖了进去。
叶露极不自在,低着头、不敢看这些漂亮的衣裙,只有林霄挑起衣服,偶尔和店员聊着天,不时拿起一件衣服放在自己身上比照。
“好了没有……”叶露已经失去耐心,像小猫似的呜咽,几乎在恳求。
直到她看见林霄恐怖的眼神,像叼耗子一般拉着拼命挣扎的她走进了更衣间,传出叶露的求饶和绝望的尖叫,但无济于事,终于心死、木偶一样歪着脑袋,套上一件又一件衣裙:
白色的长裙虽然漂亮,但叶露的个子属实不算矮,加上纤细的四肢,穿着有种女鬼的感觉。
玫瑰红色的礼裙很显优雅,叶露的身形优势下、有一股柔美感扑面而来,可惜她一放松就吊儿郎当起来,霎时让人跌破眼镜。
“试试jk吧。”林霄很满意地望着拘谨的叶露,白色衬衫加格子裙显出一股青春的活力。
“好紧……”叶露只觉得卡嗓子,遂扯松领带、解开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这样反显出一种痞气,让林霄久久不能释怀:“你待着别动,我再给你挑两件哦。”
叶露一下瘫在椅子上,镜子里映照出她的样子:一个有些随性的女生,高高的个子、眉眼间有一种清纯,敞开的衣领凌乱、丰满的身材望眼欲穿。
她还是第一次这样仔细观察自己,她拨弄起头发,小脸不自觉染出红晕。
忽然间商场的警报响起,叶露赶忙跑了出来,林霄也很疑惑,“怎么回事?”
“请所有顾客以及员工有序撤离!本店发生意外情况,五楼有恐怖袭击,请所有顾客与员工有序撤离!”广播声催促下,所有人都涌向大门,一时间竟发生了堵塞。
“大家别慌,先一个一个排好队!排成五列!时间来得及!”林霄又爆发出强烈的责任感,即便现在的她是个普通人,也还是愿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好在大家都颇讲道理,在林霄的指挥不久便排成整齐的队伍,开始有序撤离,叶露也默默搀扶起老人和小孩,避免队伍发生混乱。
但五楼似乎发生了爆炸,轰隆声引来的所有人的注意力,“还有人没撤离!”有不少人还堵在楼梯上,“这里交给你了!”她对叶露说,转身就钻进漆黑的逃生通道。
但爆炸的源头不是人为,叶露眯起眼,一股不祥的气息在飘动。“大家别慌,就这样排着队离开就行了!”叶露转身对着一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说道:
“这里交给你了!”
她还穿着jk装,也钻进黑漆漆的逃生通道。
“可恶,这门打不开!”叶露努力推着门,那边的人同时拉拽,可是门纹丝不动,“糟,糕,了!”
“让我来。”黑暗当中一只脚踹开门,灰蓝色的身影飞快掠过:“这里就拜托你了!”
人群一怔,随即爆发出骚动,纷纷将镜头举起,你争我抢,想将其拍下。好在林霄与几名好心人一同努力维持秩序、疏散人群,她回忆起网上盛传的魔法少女的模样,居然觉得有些熟悉。
“救……命……”模样可怖的魔物掐着女人,她被高高举起,双脚乱蹬也够不着地,气息越来越弱,身边的丈夫被这样的场面吓呆,伸手去施救却被魔物扯住衣服甩向一边,似乎怪物的目标只有手中的女人。
怪物的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风的呼啸,血红的眼睛四处张望,距离的疼痛从手臂传来,灰蓝色的少女救下那名受害者。魔物的断肢还在跳动,流淌着黑色的液体,它发出愤怒的吼叫,挥起另一只手向魔法少女袭去,恰与其拳头撞在一起,魔力对冲将两人掀翻。
叶露认出这只魔物,正是先前逃走的那个,她灵巧爬了起来,魔物眼见不好,断肢处冒出几条黑色的触手、穿破空气、发出破风声。
红色的火焰包裹在魔法少女身体上,化作一身裙装,几条触手来不及闪躲、尽数斩断,火焰炙烫、叶露的表情狰狞起来,她忍受身体的刺痛,疯了一般朝魔物扑去。
她现在脑子里只想着将魔物大卸八块,火焰游蛇、燃烧着魔物散发出的邪气,叶露毫不留情,高跟鞋踩在魔物的胸口,不顾其求饶般的咆哮,烈焰和疼痛让她疯狂,脚上缠绕起巨大的魔力,就在她结果魔物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其砸飞,火焰随即熄灭。
一个穿着华贵长裙的少女露出绚丽的笑容,撑着洋伞,她的眼中倒映出叶露狼狈的身影。
“抱歉啦,魔法少女,现在还不能让你消灭她。”少女的声音清冷。
“你是谁?”赶来的林霄目睹这样的场面,有些不可思议。
“你没资格知道。”那少女将伞优雅地收起,望着好不容易爬起来的魔法少女,心中想起好玩的事,将伞一挥,闪着红色魔力的能量波刀片似的飞向林霄。
林霄早有戒备,侧身一退、利落地躲开,那少女不断挥动洋伞,踩蟑螂般连续进攻。
突然一只手紧紧扯住她的洋伞,是叶露,少女正诧异,叶露一个头撞,抢下了这把伞,少女也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两步。
“这里危险,你快带着他们走。”林霄点了点头,扶起旁边受伤的女士,带着无辜者逃走了。
怪物的断肢已经长出,眼见那女人被救走,发出怨恨的吼声。却被少女拦住,她的脸上闪出不经意的愤怒,明白了其意思的怪物竟缓缓后退,渐渐消失了身形。
“别跑。”叶露想追。
少女却狞笑起来,“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她按动手中亮黑色的按钮,一股透着血色的魔力缠绕,魔女般的模样随即展露身姿,赤目尖牙,苍白色的头发如同枯木。
“哈哈,虽然我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折磨现在的你绰绰有余。”她发出愉悦的笑声,右手缓缓抬起,叶露手中的伞就像受到召唤一样,凌空飞了起来,叶露没有松手,死死抓住伞柄,苗条的身体吊在半空。
随着伞在空中四处飞行,叶露也被甩得晕头转向,她运作魔力,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去,想要扯下这把伞。这幅滑稽的场面让变身怪物的少女嬉笑,她的手挥舞着,伞随着她的想法飞动。
叶露忽然灵机一动,并没有再与伞纠缠,凌空松开手,想一脚揣翻少女变身的怪物,可忽然被飞来的伞硬生生戳在腰上、一下飞了出去。
“嘻嘻嘻!”少女尖锐的笑声让叶露很讨厌。脑袋眩晕,那怪物渐渐走近的身影有些重影,但叶露还是强咬着牙,挥动拳头冲了过去……
林霄焦急地打着叶露的电话,可长久的铃声过后,仍然无人接听,警方很快包围了商场,就在准备突击行动的时候,暗淡的通道中一个奇怪身影渐渐浮现。
众人都有些紧张,听说有怪物出没,这个影子很有可能就是怪物。但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是一个单薄的身影。
“叶露!”林霄比任何人都先冲上去,紧紧搂住她,“你到底去哪里了!”
“疼!疼!疼!”林霄完好无损,仅仅受了点擦伤,最终被闻讯赶来的店长开着车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