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云舟穿梭于云海。
房间内，白见汐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宿醉带来的头痛让她不禁蹙起了秀眉，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
“嘶……头好晕……”
她扶着床榻坐起身，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
昨晚的记忆如同断片的画卷，模糊而混乱。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师父和那个妖女……
“师父？！”白见汐猛地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环顾空荡荡的房间。
她鞋也顾不上穿好，赤着脚便匆忙跑出房间，来到飞舟宽阔的甲板上。
苍穹浩渺，云海翻腾。
晨光将一切染上金边。
甲板前方那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正在交谈。
周玄翊一袭玄衣，身姿挺拔如松，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女子说话。
柳清欢则是一身紫裙，巧笑嫣然，不时用团扇轻掩唇角，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两人站在一处，男的俊逸出尘，女的妩媚成熟，言谈间气氛融洽，显得格外般配。
白见汐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指尖微微发凉。
她远远地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难言。
大师父……
柳清欢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倾慕与欢喜的笑容，她看得分明。
那女子对师父若没有别样的心思，她白见汐的名字倒过来写。
可那个能站在师父身边，与他谈笑风生的位置明明是她的。
明明师父最疼的是她、最喜欢的是她……
可是……
师父那么优秀，他有喜欢的人，或者被别人喜欢，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就像小时候邻居林家姐姐告诉自己的，徒弟终究是徒弟，不可以过多干涉师父的生活，师父也没有义务只围着自己一个人转……
但是……我……
白见汐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传来一阵阵闷痛，并不剧烈，却绵长而深刻，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此时此刻，她感觉不到多少愤怒，更多的是难过和恐慌。
比起冲上去胡搅蛮缠，她更害怕师父喜欢上别人。
“见汐，你醒了？”
周玄翊敏锐地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白见汐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雀跃地跑过去。
她面无表情，一步步慢慢地走过去，冰蓝色的眼眸直视着周玄翊，声音平静得有些异常：“你们昨天……在房间里，做了什么？”
周玄翊并未察觉徒弟异样的情绪，只当她是好奇，坦然道：“昨日柳会长旧伤复发，体内一道顽固暗疾颇为棘手，我帮她运功疗伤，所以耽搁得久了些。”
“只是……疗伤？”白见汐追问，目光紧紧锁住他的眼睛。
“当然。”周玄翊失笑，“不然还能做什么？”
“你们没有……行那……男女之事？”白见汐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难以启齿的话问了出来，心跳如擂鼓。
周玄翊闻言，先是愕然，随即哭笑不得，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傻丫头，又胡思乱想什么呢，那种事情岂是能随随便便与人可做的？”
额头上熟悉的痛感和师父那带着无奈的语气，却像是一道阳光，瞬间驱散了白见汐心中所有的阴霾。
原来是我误会了。
我就说嘛！师父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和那个妖女……
巨大的喜悦和安心感涌上心头，让白见汐的小脸瞬间由阴转晴，甚至控制不住地泛起红晕。
她扭扭捏捏地低下头，搓着衣角，声如蚊蚋：“那就好……我、我就是随便问问……”
“倒是你！”周玄翊板起脸，故作严肃，“趁我不在，偷偷喝酒，还喝得烂醉如泥！是不是把师父平时的教诲都当耳旁风了？”
“我……我那不是……”白见汐一时语塞，小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想不出辩解的理由。
一旁的柳清欢看着她这副吃瘪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见汐顿时感到无比丢人，又羞又恼，心里暗骂柳清欢，却碍于师父在场，不好发作。
柳清欢见好就收，对周玄翊敛衽一礼，正色道：“周公子，前方不远便是中州界域屏障了，妾身需先去与值守的卫界人交涉通关文牒，公子与白妹妹待在飞舟上，待结界开启后进入即可。”
周玄翊点点头：“有劳柳会长了。”
柳清欢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经过白见汐身边时，还不忘嘲笑般看了一眼。
白见汐气得暗暗磨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袅袅婷婷地走远。
待柳清欢走后，周玄翊脸上的轻松神色收敛，变得凝重起来。
他转身看向白见汐，语重心长道：“见汐，此次进入中州，不同于南河，此地危机四伏，一定要小心。”
周玄翊继续郑重嘱咐：“从现在起，你便化名周汐汐，还记得为师教过你的那门收敛气息、改变骨相的易容法术吗？你现在就施展，在中州地界，绝不可用真容示人。”
白见汐能感受到师父话语中的担忧，乖巧地点头：“嗯，徒儿记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运转功法，周身气息微微波动，容颜虽无大变，但细微处却悄然调整，少了几分惊心动魄的绝美，多了几分清秀邻家之感，发色也暂时转为深灰，不那么扎眼。
白见汐握紧小拳头，忐忑道：“师父，杀害我父母亲人的恶人就在这中州，对吗？他们的势力是不是很大？”
周玄翊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敢看徒弟，沉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强大到超乎你的想象。你我二人之力，在他们面前，无异于蚍蜉撼树。”
“所以，答应师父，无论如何，都不要主动去招惹，一切以安全为重。”
“我知道的，师父。”
“徒儿明白现在道行不够，力量微薄，在拥有绝对的实力之前，绝不会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白见汐顿了顿，抬起头，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地看着周玄翊：“还有，大师父，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我真的不幸被发现了，您一定要立刻离开，不要管我……”
“不要说了。”周玄翊打断她的话，目光灼灼。
“见汐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师父永远站在你这边。”
白见汐看着师父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和维护，鼻尖一酸，眼角瞬间泛起晶莹的水雾，她用力点头。
“嗯，我知道的，这次，我们找到母亲的遗骸，好好安葬后……就一起离开。”
周玄翊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样子，心中微软，柔声问道：“那之后呢？见汐有没有想过，之后想去哪里？”
白见汐的声音带着无限的依赖和憧憬，轻声道：“天涯海角，哪里都好……”
“只要是大师父在我身边的地方，哪里都是家。”
白见汐仰起小脸，眼神亮晶晶的，倒映着周玄翊的身影，轻声问：“师父，你说，这世间真心相爱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阻碍和困难，最后一定都会在一起的，对吗？”
周玄翊微微一怔，看着身旁少女那认真又懵懂的神情，不禁莞尔，只当是小女儿家开始对风月之事产生了好奇。
他欣慰地笑了笑，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语气宠溺：
“傻丫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放心吧，我们家见汐以后长大了，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的。”
白见汐眼中的光芒似乎闪烁了一下，但依旧明亮，她只是甜甜地笑了笑，没有再接话，将头轻轻靠在师父的臂膀上。
就在这时，飞舟微微一震，开始缓缓降低高度。
下方，不再是茫茫云海，而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山野。
微风拂过，花浪起伏，美得如同仙境。
一只闪烁着灵光，翅膀如同琉璃般的蝴蝶，翩跹着飞上了甲板，好奇地绕着白见汐飞舞。
白见汐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那蝴蝶竟乖巧地落在了她的指尖，翅膀轻轻扇动。
于是少女雀跃地捧着那只美丽的蝴蝶，献宝似的举到周玄翊面前。
“师父！蝴蝶！”
周玄翊低头，看着小徒弟那因为一点小小发现而无比开心的笑脸，宠溺地笑道：
“嗯，很漂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