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什么。”白见汐慌乱地低下头。
周玄翊默然不语,宽大的黑袍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
然而,他内心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脑海中复盘这七年来的点点滴滴——
自己究竟是哪一步教导出了差错,还是平日里太过纵容,让她产生了不该有的依赖。
误会……对,一定是误会!
见汐还小,正是青春期情窦初开的年纪,又长期只接触我一个异性,没有社交,暂时混淆了依赖和别的感情。
一定是这样的!
周玄翊用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试图将那荒谬的念头压下去。
白见汐脸颊滚烫,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她红着脸,再次伸出手,轻轻拉住周玄翊的黑袍袖子,小声催促道:“大、大师父……我们……我们去看看试炼山吧?”
“啊?哦!好、好……走吧。”周玄翊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应声。
一路上,清风微拂,廊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树叶沙沙作响。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白见汐心跳止不住的加速,默默地拉着周玄翊的一角衣袍前行。
仿佛这样就能抓住那份心安。
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十一岁那年,是师父将将她从洛城救出来,照顾起自己起居。
练剑累到脱力时,师父无奈又心疼地背着她,一步步走回山上,她的脸颊贴着师父宽阔温暖的背脊,听着沉稳的心跳安然入睡。
每次生病受伤,师父温柔的守护……
那些曾经被她视为理所当然的亲密,此刻回想起来,却让心底某种一直被压抑的情感破土而出,疯狂滋长。
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彻底放下,念头也随之通达起来。
师父徒弟又有什么关系。
修真界,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
白见汐此刻根本不敢回头看师父的表情,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勇敢地直面自己内心的感情。
周玄翊同样心思不宁,气氛古怪到了极点。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身为师尊的威严,开始一本正经地说教:“见汐啊,你这个年纪,产生一些依赖的情感,是很正常的现象。”
“你平时修炼刻苦,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外界,社交面窄,所以可能暂时搞混了一些情感,但要记住,修行大道,才是根本……”
白见汐却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的,只有努力修行,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守护所爱之人”
周玄翊:“???”
这都哪跟哪啊。
周玄翊试图纠正:“其实也不是,见汐啊,你更要想想自己的剑为何而挥。”
“还记得为师常教导你的吗,这世间诸多不平事,魑魅魍魉横行,我辈修士理应秉持正道,斩妖除魔……”
白见汐声音依旧斩钉截铁,眼神亮得惊人:“放心吧师父,这些我知道,努力修行,才对得起您的悉心栽培,才有资格真正站在您的身边。”
周玄翊:“其实我……”
白见汐仿佛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无比认真地道:“师父您不也常说,爱能抵万难吗,我都知道的,我会努力的。”
周玄翊:(“▔□▔)
不是——
徒儿你又知道了。
周玄翊哑口无言,干脆闭上了嘴。
内心无比后悔:当年怕她修炼枯燥,搜罗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话本给她解闷……
早知如此,就该把里面那些情情爱爱的全挑出来烧了。
他只能安慰自己:退一步讲,或许事情根本没那么复杂,只是青春期少女暂时的情感错位罢了。
对,一定是我想多了。
师徒二人各怀心思,来到了刀罡宗试炼之地的入口。
苏百潼和苏观礼早已在此等候。
“萧前辈,”苏百潼见到两人,上前一步,利落地行了一礼,从储物袋中取出两枚古朴的玄铁令牌,“这便是试炼山的通行令牌,佩戴此令便可无视外围结界。”
“若在境内遇到无法应对的危险,只需捏碎令牌,便可传音至界外,我等会立刻接应。”
她笑了笑,语气带着信任:“不过,以前辈的修为,想必是用不到这后手了。”
周玄翊接过令牌,道:“有劳苏姑娘了,多谢贵宗行此方便。”
苏观礼心中一喜,连忙见缝插针,推销自家宝地:“道友客气了,我宗试炼山非比寻常,其内凝聚了历代宗主留下的刀魂与无上刀意,若机缘足够,稍加感悟,对修行可谓大有裨益啊……”
苏百潼无奈地打断父亲的话:“爹,前辈是来寻物的,不是来历练的,而且人家是剑修”
她转向白见汐,语气真诚:“云道友,希望你能在此地找到你想寻的东西。”
白见汐微微颔首,隔着兜帽,平静地道了声:“谢谢。”
不再多言,师徒二人各持一枚令牌,灵力注入,身影缓缓融入试炼山之中。
一入试炼之地,一股苍凉刀意便扑面而来。
“师父,这次不会错了。”白见汐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周玄翊问道:“与记忆中的场景重合了吗?”
白见汐摇了摇头:“地形并不相似,但这刀意却有些熟悉,我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牵引着我。”
她抬起手,精准地指向北方一座笼罩在淡淡雾气中的山谷。
“就在那里,那种感觉非常强烈。”
“好,那我们就去那里。”周玄翊毫不犹豫。
确认方向后,两人并肩而行,在山谷中仔细搜寻起来。
或许是接近了目标,勾起了深埋的回忆,白见汐的心情明显变得沉重,一路沉默不语。
“没事吗?”周玄翊关切地问。
白见汐摇摇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师父。有您陪着,我什么都不怕。”
周玄翊温声道:“你的母亲,在天之灵,一定最希望你能平安喜乐地活下去。我们此来,是送她最后一程,让她安息。”
“嗯。”白见汐重重点头。
看着身旁虽然悲伤却努力坚强的徒弟,周玄翊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见汐还是那个懂事的孩子,一切都没变。
然而,师徒二人并未察觉——
在远处一座陡峭的山巅之上,一位身着黑色劲装,有着一头利落银色短发的女子,正静立风中。
她面容清冷,眼神如古井深潭,毫无波澜,手中托着一个缓缓旋转的星辰罗盘。
一只通体漆黑、唯有瞳孔是金色的猫咪慵懒地趴在她肩头,口吐人言,声音带着奇异的腔调:“看来找到这地方的不止你家嘛,你不是说,这地方只有你才知道的吗喵~”
它舔了舔爪子,提议道:“要不,你再起一卦算算喵~”
女子目光依旧锁定着山谷中那两个渺小的身影,对于黑猫的话,恍若未闻,没有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