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唔…哇啊——!”
一声响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骤然响起,宣告着新生命降临到这个世上。
床榻上,一位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美丽妇人疲惫地喘息着,然而她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痛苦,唯有充满光辉的幸福笑容。
她艰难地侧过身,目光无比慈爱地望向身旁那个被裹在襁褓中啼哭的小婴儿。
她伸出手指,极轻极轻地触碰婴儿的脸颊,感受着那新生命的温暖,眼中溢满了泪水,却是喜悦的泪。
产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慌张地冲了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期待。
他是孩子的父亲。
母亲对他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眼神温柔地示意他小声些,不要吵到刚入睡的孩子。
父亲立刻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怜惜无比地看着襁褓中那安稳睡去的婴儿,小小的拳头蜷缩着,呼吸均匀。
巨大的欣喜和感动瞬间淹没了他,连日执行任务带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他压低声音,“夫人……辛苦了。”
母亲摇摇头,笑容虚弱却无比满足,轻声说:“怎么会辛苦呢,想到能迎来这个孩子,我只感到幸福。”
她顿了顿,目光柔柔地落在婴儿脸上,“我想了一个名字……就叫这孩子……见汐,好吗?”
“白见汐……”父亲低声重复了一遍,眼中迸发出欣喜的光彩,“好!好名字!”
转眼七年过去。
当初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已然长成一个活泼好动、古灵精怪的小女孩。
白见汐和其他同龄的孩子一样,甚至更加顽皮。
爬树掏鸟窝、下河摸小鱼、带着一群孩子满街巷地疯跑……
但她本性善良,闯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祸,那充满活力的笑声和机灵劲儿,反而让街坊邻居们都喜欢上了这个银发蓝眸、像个小精灵似的孩子。
院子里,小见汐正和姐姐嘻嘻哈哈地玩闹,阳光洒在她灿烂的笑脸上,银色的发丝飞扬。
父亲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无忧无虑的女儿,脸上洋溢着幸福。
他转身对正在缝补衣物的妻子欣喜地说道:“今天大祭司给见汐测了灵根,你猜怎么着?咱们见汐竟然是万中无一的异灵根,比咱们大女儿白芷的天赋还要更胜一筹。”
他激动地难以自抑:“只要勤加修行,以后咱们见汐一定会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修士!”
妻子抬起头,笑容依旧温柔如水,却带着一丝不以为然的豁达:“这世上的孩子,难道就一定要功成名就才行吗?”
她目光望向院落小小的身影,满是怜爱:“我倒不这么认为。至少对这孩子,她不需要有多优秀,多强大。”
这时,小见汐笑着跑进屋,一头扎进母亲怀里,撒娇道:“妈妈!别缝啦!一起来玩捉迷藏吧!”
母亲放下针线,宠溺地用脸颊蹭了蹭女儿红扑扑、带着汗意的小脸,笑容愈发温柔灿烂,对丈夫说:“你看,这孩子多可爱啊。”
她轻轻搂着女儿,声音平静却充满力量:“她们不需要向任何人证明什么。”
“她们本身的存在,就已经很棒很棒了。”
“仅仅能来到这世上,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阳光微妙地变换,聚焦在屋内每个人洋溢着幸福的脸庞上,最后定格在夜晚,孩子熟睡的恬静侧脸。
同一间屋子,同样的父母,但脸上的幸福已被深深的忧虑取代。
深夜,微光摇曳。
父亲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恐惧,压低声音对妻子说:“听说了吗?家族招惹了伏羲仙族,现在族里人心惶惶,巡逻都加强了好几倍,要不……我们带着孩子,跑吧!”
母亲的手正轻柔地拍着熟睡的小见汐,闻言动作顿了顿。
她抬起头,脸色平静,眼底却是一片深沉的悲哀,轻声道:“白家灵渡之体的特殊血脉已经被发现了,血脉都被标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们的掌控。”
“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夜被冲天的火光撕裂。
白族领地陷入一片混乱与惨烈。
哭喊声、尖叫声、爆炸声、建筑倒塌声不绝于耳!
一道道身穿华丽道袍、气息强大的修士如同冷漠的神祇,悬浮在半空之中,面无表情地欣赏着下方的炼狱景象,甚至彼此间还在谈笑风生。
“放开我的家人!拥有白家血脉的是我!跟我的妻子孩子没关系!求求你们!放过他们!”父亲浑身是血,被打倒在地,却仍死死抱住一个修士的腿,声嘶力竭地哀求着,眼中是绝望的愤怒。
母亲将小见汐和白芷紧紧护在身后,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脸色苍白如纸,但她依旧强撑着,用自己单薄的身躯为孩子们筑起最后的屏障。
小见汐在母亲身后绝望地流泪,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瑟瑟发抖。
然而,一腔愤怒,在绝对的“权”与“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噗嗤——!”一名修士不耐烦地冷哼一声,手中长剑随意一刺,瞬间洞穿了父亲的肩膀!
鲜血喷涌而出!父亲闷哼一声,视野因剧痛和失血而逐渐模糊。
黑暗最终彻底陷入死寂。
随着父亲涣散的目光,从染血的地面开始旋转、颠倒,如同坠入深渊。
再苏醒,已然来到一片昏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牢。
阴冷、恶臭的空气扑面而来。
母亲和两个孩子穿着破烂的单衣,脚上戴着沉重的镣铐,手上也锁着冰冷的锁链,蜷缩在肮脏的稻草堆里。
小见汐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小声问母亲:“妈妈,爸爸去哪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心如刀割,却勉强挤出笑容,用被锁链磨破的手轻轻摸摸女儿的脑袋,声音沙哑却依旧努力保持温柔:“见汐乖……爸爸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爸爸还回来吗?”小见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旁边,年长两岁、一直沉默着的姐姐白芷,却异常平静地开口:“死了的人,怎么回来?”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压垮了小见汐。
她“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紧紧抱住母亲。
母亲神情痛苦到了极致,却只能更紧地抱住两个孩子。
而她们身后,其他白家族人如同行尸走肉般或坐或躺,眼神空洞麻木,脸上早已失去了所有表情,只剩下日复一日的麻木和痛苦。
日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缓慢而窒息地流逝。
每天,都会有一些面目狰狞的看守送进来一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晶体。
白家族人唯一的任务,就是徒手握住这些晶体,吸取里面那令人作呕的黑气。
任务一旦不达标,轻则一顿毒打,重则直接被砍断双腿,扔到角落任其自生自灭。
还未开始修行的孩子们,则只能分到少得可怜、甚至发馊的食物。
母亲每次吸取完那黑气,脸色就会变得更加灰败,身体肉眼可见地虚弱下去。
不止是她,所有白家族人都开始生出各种诡异的病症,皮肤溃烂,咳嗽咯血,如同被慢慢吸走生命力的枯木。
小见汐和白芷心疼地看着母亲消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却无能为力。
母亲总是强撑着,用冰凉的手摸摸两个女儿的脑袋,笑容依旧温柔,反复安慰着:“别怕……别怕……”
“无论多么痛苦……多么绝望……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有一天,白奶奶颤巍巍地把小块干硬的饼子塞到小见汐手里。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含着泪,努力笑着说:“见汐……想什么呢……”
小见汐接过饼子,眼神却是一片麻木,她抬起头,望着地牢那扇永远紧闭的铁门,喃喃地问:“奶奶……我们……还能出去吗?”
奶奶哽咽着,轻声问:“见汐……想去哪里?”
“太阳底下……”
“我想去……太阳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