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晨光熹微。
白见汐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随后环顾四周陌生的环境。
陌生的房间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窗外隐约传来山间的清风与鸟鸣。
她微微侧头，便看见周玄翊靠在床边，闭目守候。
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平添几分柔和，却也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
“大师父……”她一开口，声音还有些沙哑。
周玄翊立刻醒来，见她苏醒，眼中闪过一抹欣喜：“醒了？那日你昏迷后，已经过去三天了。”
他语气温和：“饿不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白见汐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小声说：“师父再陪我一会儿吧。”
周轩翊重新坐下，就听她低声问道：“那天那个戴面具的女子是谁？是不是伏羲仙族的人来找我了？”
周玄翊摇头：“她是冲我来的，对你没有恶意。”
白见汐微微一怔。
在她心中，师父向来淡泊平和，不喜争斗，乐善好施，怎么会与人结怨？
她还想再问，周玄翊却轻声打断，眼中带着些许歉意：“见汐，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总有一天，你会知晓的的。”
白见汐若有所思，笑道：“师父没事就好。”
“我是没事。”周玄翊语气微沉，将一旁的铜镜递给她，“但你……”
白见汐疑惑地接过镜子，镜面清晰映出她的脸庞——右颊上，赫然长着两块漆黑如墨的碎石。
她手指轻颤，碰触那冰冷的凸起，声音发紧：“师父，我这是……”
“别怕。”周玄翊声音沉稳，“师父已经找到医治的方法，一定能治好你。”
“我保证。”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柔的敲门声：“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是柳清欢的声音。
白见汐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这妖女怎么又来了。
周玄翊起身开门。
柳清欢笑盈盈地站在门外，与往日不同，她未施粉黛，只着一袭素雅白裙，墨发轻绾，反倒显出几分清丽脱俗。
白见汐瞥见她这身与自己相似的打扮，忍不住在心里哼了一声。
学人精！
“公子，我做了些桃花羹，清心解乏的，你要不要尝尝？”柳清欢柔声道。
“修仙之人，清心辟谷才是正道。”白见汐别过脸去，语气泛酸。
柳清欢却不恼，反而露出惊喜之色：“见汐妹妹醒了？可把姐姐担心坏了。这几日我和公子茶饭不思，这才特意——”
“我师父是我师父，你是你，我昏迷，跟你有什么关系？”白见汐毫不客气地打断。
“见汐，不得无礼。”
周玄翊略显尴尬，解释道，“柳姑娘不仅是天地商会的分会长，还精通医道，她有办法治疗你的魔石病。”
白见汐扭过头不说话。
柳清欢却走近两步，轻声说：“妹妹若是不想辜负你师父的一片苦心，就好好修炼，多陪陪他，还有……”
“还用你说？”白见汐撇嘴。
柳清欢凝视着她，忽然轻声一叹，语气中带着羡慕：“你倒真是好福气。”
……
一个月转瞬即逝。
夕阳西下，习武场上洒满金色余晖。
师徒二人正在练剑。
周玄翊每出一剑，白见汐便跟着挥出一式。
每当徒弟的招式不标准，师父便会握住她的手腕，耐心纠正。
风止，剑收。
周玄翊看着她，唇角微扬：“恭喜你，见汐，已经学会了全部的剑诀。往后，我能教你的不多了。”
白见汐却低下头：“可是我的修为一点进展都没有。”
因为魔石病的缘故，她纳入体内的灵气总被瞬间吸收，修为不进反退。
“没关系的。”
周玄翊轻抚她的头发，“等你病好了，修为很快就能提升上来。”
白见汐仍然低着头：“可是这些剑招，我也花了这么长时间，师父，我是不是很笨？”
夕阳的余晖洒在周轩翊身上，他无比认真地说：
“见汐，你永远都是为师的骄傲。”
她蓦然抬头，眼中映着晚霞，水光潋滟。
远处传来柳清欢的呼唤声。
周玄翊向她伸出手：“我们走吧。”
白见汐终于露出笑容，重重点头：“好。”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并肩而行，渐渐重合。
……
房间内，柳清欢已经备好了灵药。
“服下这服药，再让你师父用灵力为你蕴养经脉，你的病用不了就能好了。”她顿了顿，轻笑，“药很苦，妹妹可别怕苦哦。”
周玄翊取出一个纸包，里面是从洛城带来的糖块，都是白见汐以前最喜欢吃的。
白见汐拈起一块含在口中，随即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师父，我怎么有些困。”
“睡吧，剩下的交给为师。”
待白见汐呼吸平稳，沉沉睡去，柳清欢脸上的从容瞬间消散。
她眼眶泛红，泪光闪烁。
这服药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治疗现在才开始。
“公子，当真非要如此不可吗？补天续命诀消耗的可是你的生命本源，一旦根基受损，公子可就只剩下寥寥数年寿命了。”
“天下能人辈出，只要再多些时间，未必找不到其他医治之法……”
周玄翊只是淡淡一笑：“无妨。”
他原本就打算五十年后以补天诀为见汐洗髓锻骨、提升资质，如今变故突生，不过是提前罢了。
“开始吧。如今我能信任的，也只有柳姑娘了。”周轩翊的笑容依然温和。
柳清欢泪落得更急：“若是见汐知道她的命是用你的命换来的，她该有多伤心啊。”
周玄翊沉默不语。
柳清欢咬紧下唇，眼中闪过决然。
她流着泪，将短刀精准地刺入周玄翊的心口。
滚烫的心头血飞溅而出，悬在半空，凝聚不散。
周玄翊强忍剧痛，手中掐诀。
血珠化作点点星光，融入白见汐的四肢百骸。
屋内只有半截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他注视着白见汐脸上的魔石肉眼可见地缩小了一圈，心中欣喜。
“有用……就好。”
沉睡中的白见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无意识地喃喃：“大师父……不要走……我想吃朱雀街的点心……”
周玄翊听到她的梦呓，忍不住轻轻笑了。
烛光映照着他越发苍白的面容，声音微弱：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迟早是要走的。”
“只可惜，不能再多陪你几年了。”
“我还想，多看看你长大的模样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