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玄翊将遁术催动到极致,身形如一道流光,瞬息掠出数百里。
然而化神与元婴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鸿沟,绝非轻易可以逾越。
更何况他圣体残破,旧伤未愈,不过片刻,便觉经脉剧痛,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糟了!”他心头一沉。
身后那四道强悍的气息非但没有被甩开,反而骤然爆发,施展出某种空间遁术,眨眼间便追了上来,呈合围之势将他困在中间。
为首的的精壮汉子面色不悦,踏前一步:“圣子殿下,何必让属下如此难办?”
周玄翊稳住气息,目光扫过四人:“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殿下,与其问我们如何找到您,不如想想,家族为何偏偏是此时前来寻您?”精壮汉子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失望,“这么多年了,殿下还认不清现实吗?家族早年倾注在您身上的资源何其庞大,您既不愿主动创造价值,家族便只好帮你创造价值了。”
他与身旁那名修士同时抬手,灵力凝聚,杀机毕露!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噗嗤!噗嗤!
两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骤然响起!
精壮汉子与同伴身形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那一截染血剑尖。
“你们…呃…”精壮汉子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艰难地回头望去,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狠毒地瞪向周玄翊,“你…好算计…”
周玄翊:“?”
身后两名修士迅速撤去易容法术,露出一对年轻男女的面容。
“周正,拜见圣子殿下!”
“周威,拜见圣子殿下!”
周玄翊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记忆。
这两人,曾是他幼年时身边的护卫。
名叫周威的青年沉声开口:“殿下,您这些年的行踪,以及您身边那位白家遗孤的事情,伏羲仙族内部,大体都已知晓。”
周玄翊眉头骤然锁紧。
“这天底下,没什么真能瞒过那些老怪物的眼睛。”周正咬牙切齿地补充,“百里家如今势大,欲立新圣女取代您,竟不惜推算天机,想要私下将您铲除。”
“周家势微,不愿与百里家正面冲突,加之对...对殿下您这些年所为深感失望,故而便默许了此次行动。”
“那你们为何要救我?”周玄翊目光锐利地看向他们,“我记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深厚到需要你们赌上性命的地步,这样做,可是叛族大罪。”
周威神色一肃:“殿下母亲的生前对我兄弟二人有救命之恩。今日,正是报恩之时。”
周正迅速从储物袋中取出古朴的黑色披风和银色令牌,递了过来:“此乃殿下母亲遗物,有遮掩气息、蒙蔽天机之效。还有这枚令牌,殿下持它前往北境,自会有人接应。”
周玄翊接过披风和令牌,触手冰凉。
“见汐呢?她现在如何?”
兄弟二人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他说的是谁,脸上同时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殿下,您已付出太多,当年因果已了,白家之事,您...还是不要再插手了。”周威劝道。
“到底怎么回事?!”周玄翊声音骤然变冷。
周威几度张口,最终化为一声叹息:“殿下即便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说!”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周正终于苦涩道:“一月之后,白家那对遗孤,将被作为容器,帮助百里彤雯承载厄运,届时,新的圣女与族长,便将诞生。”
“这怎么可能?!”周玄翊断然否定,“她们已加入星宫,受星宫庇护,伏羲仙族岂敢公然抢人?!”
周正脸上露出一种了然又无奈的神情:“殿下有所不知,星宫之主,本就是伏羲仙族安插过去的。所谓星宫,不过是为了引出并清理异己的幌子罢了。”
“白家遗孤,一位死而复生已祛除部分厄运,另一位因殿下而摆脱早夭之命,伏羲仙族不过是放任她们成长,待其成为更完美的容器。”
周玄翊冷笑几声,眼中燃起怒火。
他看了一眼周家兄弟,决然道:“我不会去北境,我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你们今日救我,恩情已了,速速离去吧,切勿再卷入其中。”
“殿下!何必呢?!”周正急道,“我们这等小人物,如何能抗衡命运的洪流?!”
周玄翊不再多言,将那件黑色披风罩在身上,身影一晃,再次化作流光,义无反顾地朝着天星城方向疾驰而去。
天星城内。
苏百潼一手将徐缺德按在桌子上,柳清欢站在一旁,面寒如霜。
“说!公子到底去哪了?”柳清欢的声音微微颤抖。
徐缺德疼得龇牙咧嘴,连连叫屈:“姑奶奶,我是真不知道啊!就突然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伙,他咻一下就跑了,这真跟我没半点关系啊!”
“跟你没关系?那你见到我们跑什么?”苏百潼冷哼一声,手上加了几分力道。
“我…我这不是怕惹上麻烦嘛!”徐缺德欲哭无泪,“我要是早知道这位爷来头这么大,打死我也不做这单生意啊。”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然走入茶摊。
“公子!”柳清欢一眼认出,快步冲到周玄翊身前,眼中泪光闪烁,“太好了…您没事…没事就好…”
“追您那些人…”
“先不说这个。”周玄翊温和地打断她,抬手褪下手指上的时空戒指,塞进柳清欢手里。
“这里面有不少修行资源和修炼心得,你天赋不差,好好利用,未来结婴有望。”周玄翊轻声嘱咐。
听到这些话,柳清欢顿时明白了什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急忙把戒指推回去:“公子,我不要这些…我…”
“这些日子,多谢柳姑娘了。”周玄翊后退一步,无比郑重地,对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柳清欢哭得更加厉害,声音哽咽:“公子…我不会拖累您的…平日我还可以帮您…”
周玄翊摇了摇头,笑容温和却带着不容更改的决绝:“这次真的不行了,记住,日后切勿向任何人透露你与我的关系,以免招来祸患。”
他又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剑谱,递给一旁的苏百潼:“苏道友,这是我毕生修剑的一些心得体悟,希望对你的剑道有所助益。”
“这些时日与你论剑切磋,总让我想起一位故人,知己难寻,祝道友终有一日,能以手中之剑,证得己道,实现开宗立派之愿。”
苏百潼双手接过剑谱,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你...要走了?”
“那我还有机会与你练剑吗?”
周玄翊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有释然,也有诀别。
他走到门前,最后回头,对着她们挥了挥手。
柳清欢怔在原地,挣扎片刻,还是忍不住冲了出去。
然而门外长街,熙攘依旧,清风拂过,却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
空余远处几片被风卷起的落叶,打着旋儿。
柳清欢含泪望向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每一个相似的背影都可能是他。
可是,有或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她还能追上去吗。
即便追上了,又能如何。
苏百潼走到她身边,声音沉稳,带着看透世情的豁达:“四季轮转,周而复始,若有缘,该相逢的人自会重逢。道友不必过于伤怀。”
柳清瑶摇了摇头,眼圈通红,依旧固执地望着远方:“不…终究是我没能追上他。”
“可不嘛!那小子溜得比兔子还快,我也追不上啊!”徐缺德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背着手小声吐槽。
柳清欢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一脚把他踹开。
徐缺德吓得一缩脖子,讪讪地退后几步。
此时阳光正好,洒在青石板路上,暖洋洋的。
“柳道友,”苏百潼整了整衣袍,语气变得豪迈,“我也要动身前往东洲了。咱们就此别过,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柳清欢勉强收起悲伤,露出一丝笑容:“去东洲?不回刀罡宗了?”
“不回了,”苏百潼拍了拍腰间的长剑,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我要去东洲寻一处上古秘境,然后自己开宗立派!”
她抱拳拱手,转身大步离去,洒脱的背影渐行渐远。
声音从风中传来:
“宗门就叫问剑宗!道友百年后若来东洲,一定会有所耳闻,记得要来做客啊!”
柳清欢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破涕为笑。
人生聚散,本就如此。
有相遇,自有别离。
只是这江湖的风,吹过故人远去的方向,终究是带起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