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每天都过的心惊胆颤，但还是抗过来了。”老女人还在不停地分享着她的骄傲。“我祖父经常跟我说，在这个世道，人最得学会的事情就是接受，否则没人扛得住……”
“是啊，可惜我的祖父嘴里只能吐出来酒沫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开始还闲聊着的人也逐渐变得沉默。直到几个小时过去，车夫喝了一声，让马儿们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了。你们先歇一会儿吧，有个旅店就在前面。”
在她们面前的是一片近乎于荒地的小镇，又或者是村落。向四周看去，不仅没有一丝可见的灯光，甚至遍地都是干涸的土。如果这里真有什么旅店，里面落住的也只能是亡命之徒。
“额，你确定吗？”老女人的语气中带着疑惑和不满。
“当然，当然。实不相瞒，我有一些私事要做。现在，只能劳烦你们先下去了。”
面对车夫坚决的态度，老女人陷入了由犹豫。
“额……行吧。反正我也已经坐得太久了。”
“我会在明天早上回来，然后……”车夫笑了笑，冲着老女人做了个手势。“别忘了让我带走你的厄运。”
那只是一种含蓄的表达要钱的方式，老女人意外这费用居然还要从自己的腰包出。要不是她从泽尔西家里顺了不少东西，她是绝对不愿意做这种付出的。
在表达了各种各样的惋惜后，老女人扶着腰，终于不舍地付了钱。背上一个袋子，二人走下了马车。转眼间，车夫便吆喝着，驾着马儿扬长而去了。
“不对劲……很不对劲。”她又开始嘟囔。
……
头顶的月光极其昏暗，让人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脚下分辨不出是干旱地面还是砖路的道路，两旁是许多破败的废墟。毫无疑问，没有人在意吹进废墟的风沙。
其中一些还传来了响声，看来的确有人住在这里，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否担心被摇摇欲坠的天花板砸到脑袋。在不远处，能隐约看见一个格格不入，相对完好的木屋，不过门口招牌上的字显然很久前就被风沙吹走了。
“咳咳！什么鬼地方……”
碎沙石不停地钻进老女人的鼻腔，让她不得不掏出一个围巾裹在脸上。女孩眯着眼睛跟在她身后，一边小步走着一边尝试观察头顶。她们没有交谈，只有干枯的风声在他们耳畔作响。
终于，她们到达了那破败的旅馆门前，然后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只有黑暗，但能听到几声响动从里面传来。
“额……真的是这里吗？”
突然，关门声在她们身后响起。老女人吓得连忙后退，差点压倒在女孩身上。一阵类似滑行的移动声响起，一片光在一旁墙壁上亮起。那是一个沾满污垢的油灯，正缓缓燃烧着它的灯芯。
“我为你们留了位置。”
一个由厚厚的破布包裹，连四肢都难以分辨的人出现在了幽暗的灯光下。他将一把钥匙递给了老女人，泽尔西注意到他的手上也缠着厚厚的布，让人分辨不出他有几根手指。
“二楼。”那破布人用那如同摩擦灰尘的声音说道。
“额，其实我走错了地方了，现在就离开……”
破布人没有发出声音，老女人都不确定他是否在看着自己。她摘下裹在脸上的围巾，颤抖着吸了口气。“我是说，我们打算去亲戚家，就在这附近来着。”
“你的主人安排我在这里接待你们。”他的声音总让人觉得那布条下的面孔极为不善。
“好吧……好吧。”
当她准备上楼时被破布人拦住了。他看着老女人背上的袋子，意图非常明显。
“……看在孩子的份上，行行好？”她小声嘀咕道，似乎对自己的话也不抱任何希望。 自然而然的，那破布人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老女人只得再一次掏出一些硬币，放在了破布人身后的台子上。不过出乎意料的是，破布人在清点完硬币的数量后将多余的还给了老女人。
终于，老女人和女孩走上了楼梯。泽尔西能感受到那破布人阴冷的目光锁在自己的后背，仿佛一只准备狩猎的蝙蝠感受着蜘蛛。
“还好意思说主人……没有一个像人的东西。”
走上二楼，老女人又在嘟囔着她的不满。在试了几次后，她终于找到了钥匙对应的房间。房间内有一张简单的床，铺着床布，上面还摆着一条毯子。虽然它们看起来都很老旧，但意外的不算肮脏。
“这地方真可怕。”老女人还在嘟囔。“还有这些家伙也是。不过也不意外，他们肯定是你父亲的朋友。一群混蛋，恐怕屋顶的茅草都是从牛的嘴里抢的。”
一进到屋内，女孩跑到窗边眺望外面。天空黑的出奇，让人怀疑是不是还有一层窗户没有打开。
“也是一群可怜的人。”老女人的语气很是嘲弄。“他们在这种地方呆着能干什么……唉，不过咱们也没好到哪去。”
女孩趴在窗台上，老女人的低语显然没能进入她的耳朵。
“唉，你也是真懂得知足。”
老女人嘟囔着离开了房间，像是是在盘算着怎么找理由退回一些房费。
没过多久，她带着一个装着水的皮囊回到了屋内。自己饮了两口后，将它递给了泽尔西。看着女孩小口小口地喝着，老女人也不禁随着女孩的目光看向窗外。看了一会儿，她还是觉得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知道吗，姑娘，你是唯一一个不可恶的人。”老女人开始自言自语。“没人能怪你，就连我也不行。看着你这么多年，就算你再没人样，我也知道你他们之中最正常的。只可惜，跟着那种人在这个地方长大，就算我想做点什么也没办法。”
“不知道咱们要去的那个地方离这儿有多远，估计也没几天吧……我都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就别说你了。到了之后，咱们就再也见不着了。又有谁会照顾你吃穿，关心你渴不渴呢？”
泽尔西趴在窗台上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老女人将水袋从女孩的手里拿走，放在一旁，然后在床上躺下。
再睡一会儿吧，夜晚还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