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说完，指骨轻敲桌面。书房侧门无声滑开，一位身姿曼妙的魅魔端着餐盘走入。她目不斜视，将食物放在主角面前。
一只烤得焦脆的眼魔，主眼球惊恐地圆睁着。旁边是比脸还大的兽人肘子，酱汁浓稠。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树精汤，汤里漂浮着几片会微微颤动的菌类。
“吃。”骷髅的命令简单直接。
林阿九看着这顿超越他想象力的晚餐，胃里一阵翻腾。但强烈的饥饿感最终压倒了一切。他撕下一块眼魔的触须，闭眼塞进嘴里。
口感像烤过头的鱿鱼，带着一股奇异的腥甜。兽人肘子韧得差点崩掉他的牙。只有那碗树精汤，入口后反而有一股清新的草木回甘。
他埋头狼吞虎咽。
骷髅静静地看着他进食，幽蓝的火焰在眼窝中缓慢跳动。直到林阿九速度慢下来，它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干涩：
“味道如何。”
这不是一个问题。
林阿九艰难地咽下嘴里韧劲十足的兽人肉，老实回答：“……吃不惯。”
骷髅下颌微动，发出类似轻笑的气音。“魔界的食物，能量充沛。习惯就好。”
它话锋一转，指骨轻点桌面：“你的系统，现在有什么反应？”
林阿九立刻集中精神，脑中界面浮现。
【检测到高能量摄入…体质微幅提升…】
【新任务发布：了解“寂静宝石”的来历。奖励：技能“初级魔力感知”。】
他抬起头，选择性地汇报：“它让我多吃点，说能变强壮点。还有它想知道王座后面那块宝石是哪来的。”
骷髅眼窝中的蓝火跳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才开口：“那是战利品。从一个吵闹的光明圣堂拆下来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任务完成。奖励发放。】
一股微弱的暖流涌入林阿九四肢，他感觉周围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模糊的光点。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敲响。之前那位魅魔女仆再次走入，对骷髅躬身：“陛下，‘影刃’将军有紧急军情禀报。”
骷髅起身，高大的骨架投下阴影。“带他回侧殿休息。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半步。”
命令下达，它便不再看林阿九一眼，随着魅魔离开了书房。
另一个守卫模样的高大魔物走进来，对林阿九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冰冷。
林阿九跟着守卫走在昏暗的走廊里，心里清楚，暂时的审问结束了，但真正的囚禁，才刚刚开始。
守卫将林阿九带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言简意赅地说：“待着。”随后便从外面关上了门，沉重的落锁声清晰可闻。
房间十分简陋，只有一张石床、一张木桌和一把椅子。石壁粗糙冰冷，唯一的光源是嵌在屋顶的一颗散发着微弱白光的石头。
林阿九疲惫地坐到床上，却意外地发现床铺不像大殿那般冰冷坚硬。上面铺着某种不知名的干燥苔藓，虽然粗糙，却带着一丝弹性，甚至还有一床看起来还算干净的薄毯。
这显然是人类习惯使用的床铺，与魔界风格格格不入。在这座充斥着硫磺、白骨与坚硬岩石的魔王城里，这张床显得过于“舒适”了。
他躺了下去，身体的疲惫瞬间涌上。骷髅魔王将他囚禁于此，却又似乎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窗外（如果那狭窄的洞口能算窗的话）传来魔界生物特有的嘶吼。林阿九拉过薄毯盖住自己，在陌生而危险的巢穴里，这张勉强算柔软的床，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慰藉。
林阿九盯着系统面板，那行字冰冷而清晰：
【主线任务：击杀魔王·骸骨君王】
【奖励：？？？】
【失败惩罚：抹杀】
空气似乎凝固了。床铺那点微不足道的柔软瞬间变得无比讽刺。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骷髅魔王站在门口，眼窝中的蓝火平静地燃烧。它似乎刚处理完军务，指骨间还沾着一点未干的血迹。
“系统，”它直接发问，声音干涩，“有新的‘说明’了吗？”
林阿九的心脏骤停一拍。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脑中飞速闪过一个念头——是否要立刻动手？用系统可能赋予的力量，拼死一搏？
但他立刻压下了这个疯狂的想法。双方实力差距如同天渊。他强迫自己迎上那两团灵魂之火，声音尽量平稳：
“它刚才提示我，您的旧伤可能与‘神圣侵蚀’有关。”
骷髅微微偏头，似乎在审视他。那沉默的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哦？”骷髅最终开口，指骨轻轻敲击门框，发出叩击声，“它倒是比我想的有点用处。”
说完，它转身离去，房门再次合拢。落锁声清脆。
林阿九瘫软在床，冷汗浸湿了后背。他盯着石质的天花板，主线任务的字样仿佛灼烧在他的视网膜上。
杀掉那个似乎并不算邪恶、甚至对他有几分“宽容”的骷髅？
或者，被这个来历不明的系统“抹杀”？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似给了他生机的系统，或许才是他身边最危险的囚笼。
锁门声落下，房间里只剩下林阿九粗重的呼吸。
他盯着天花板上那颗散发微光的石头，主线任务像烙印一样刻在脑子里。
【击杀魔王】
杀掉门外那个骷髅？这个念头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荒谬。他连健身房里的杠铃都举不起来，现在要去杀一个弹指间就能让石像鬼灰飞烟灭的魔王？
这比他过去二十二年来面对的所有事情都更绝望。
失业。面试时人事经理扫过他简历的冷漠眼神。
失恋。虽然严格来说从未开始，那个女孩听完他结结巴巴的告白后，客气地说“你是个好人”。
饿死。躺在冰冷的出租屋里，感受生命一点点从四肢抽离，连爬起来喝口水的力气都没有。
每一次，他都选择了最省力的方式：躺平，放弃，然后被现实碾过去。
系统面板冰冷的光映在他脸上。
【失败惩罚：抹杀】
这一次，连躺平的选项都被剥夺了。
他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原来彻底无路可走，反而让人清醒。以前那些失败，最多让他丢脸、挨饿。但这一次，会死。真正的，彻底的死亡。
门外传来魔物巡逻时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地面微颤。
他闭上眼，不是认命，而是第一次开始疯狂地转动他那颗被动漫游戏塞满、却从未用在正途上的脑子。
杀魔王是死路，不杀魔王也是死路。
那……有没有第三条路？
这个念头像一颗火星，掉进了他干涸已久的心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