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冰冷的石室，反手关上门，林阿九强撑着的镇定瞬间垮塌。他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右手小臂传来一阵阵钻心的剧痛。
刚才情急之下用手肘去格挡血牙的那一下，完全是本能反应。现在肾上腺素褪去，痛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他低头看去，肘部已经一片青紫，肿起了老高，稍微动一下都疼得他倒吸冷气。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不知道是骂血牙，还是骂这该死的处境。
他挣扎着爬到床边，想从系统空间拿点伤药，却发现除了每天雷打不动的苹果，系统没有任何治疗类物品提供。他只好忍着痛，用左手笨拙地蘸了点喝剩的水，勉强擦拭了一下肿痛的部位。冰凉的水刺激得伤口更疼了，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哼出声。
躺在床上，右臂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根本无法入睡。石床坚硬冰冷，硌得他其他部位也不舒服。他翻来覆去，试图找到一个不压到伤处的姿势，但无论哪种姿势，那尖锐的疼痛都如影随形。
身体的痛苦放大了内心的煎熬。
闭上眼，就是饭堂里那些充满仇恨和怀疑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血牙那狰狞的脸和凶狠的抓握仿佛还在眼前。骷髅魔王那句冰冷的“时间不多了”在耳边反复回响。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波波。她今天吓坏了，现在一个人会不会还在哭？血牙那些污蔑的话，会不会已经传开，让她受到更多的排挤和伤害？自己当时除了苍白的辩解，什么也做不了。如果不是魔王恰好出现，自己可能已经被血牙打成重伤，甚至……
无力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以为自己这些天的锻炼已经变强了，可面对真正的恶意和力量，他还是那么不堪一击。保护波波？活下去？听起来像个可笑的笑话。
右臂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像是在嘲笑他的弱小。汗水浸湿了额发，他烦躁地又翻了个身，脸埋在带着霉味的薄毯里，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想回家。想回到那个虽然失败、但至少安全的出租屋。想吃一碗热乎乎的泡面。想打开电脑，在游戏里暂时忘记一切烦恼。
可是……回不去了。
这里只有冰冷的石头，充满敌意的魔物，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和一个发布着残酷任务、目的不明的系统。
还有波波。
想到波波偷偷递来的苹果，想到她支撑在自己身上时那冰凉柔软的触感，想到她哭泣时颤抖的肩膀……一股微弱但执拗的热流，似乎从心脏的位置，艰难地穿透了冰冷的无力感，缓缓流向疼痛不堪的右臂。
疼痛似乎……减轻了一点点？是错觉吗？
他忽然想起白天魔王让他尝试驱散暗影能量的情景。那种将意念集中在‘善意’这一概念上。
他闭上眼，不再去对抗疼痛，而是努力去回想波波的笑容，回想月光苹果清甜的味道，回想她哼唱的那支空灵的调子。他尝试着，笨拙地引导着那丝微弱的热流，想象它像温暖的水流，包裹住肿痛的手臂。
不知过了多久，在极度的疲惫和这种奇异的自我安抚中，林阿九的意识终于渐渐模糊。身体的疼痛依然存在，但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
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得想办法弄点真正的伤药。而且，必须开始计划了，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任务和危机降临。
窗外，魔界永恒的红月将黯淡的光辉洒进石室，照在他青紫的手臂和紧蹙的眉头上。这个夜晚，格外漫长。但至少，他熬过去了。
…………
林阿九是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和随之而来的剧烈晃动中被惊醒的。
仿佛整个魔王城堡都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摇晃！头顶的石屑簌簌落下，砸在他脸上。紧接着，一股灼热的气浪从走廊方向席卷而来，瞬间冲开了他并未闩死的房门，灼得他裸露的皮肤生疼！
“敌袭？！”
这是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盖过了右臂依旧清晰的疼痛和刚醒来的懵懂。求生的本能让他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也顾不上只穿着一条单薄内裤的狼狈，赤着脚就冲到了门口。
走廊里一片混乱！
原本昏暗的走廊此刻被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光芒映亮，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硝石和某种东西烧焦的刺鼻气味。热浪的来源是走廊右侧的尽头——那里正是通往城堡上层、波波照料的光苔庭院的方向！
只见那个方向的走廊顶部破开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燃烧着的、带着魔界符文的巨石和扭曲的金属残骸散落一地，堵塞了部分通道。暗红色的火焰在残骸上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
“警戒！有入侵者！”
“快救火！水元素呢？”
“东侧塔楼被击中了！”
魔物士兵的怒吼声、杂乱的奔跑声、以及某种尖锐的、类似警报的呼啸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副末日般的景象。
林阿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光苔庭院！波波平时都在那里！他记得昨天分别时，波波情绪还是很低落，说今天一早就要去庭院看看光苔有没有被昨天的事影响……
他几乎想立刻冲过去，但刚迈出一步就停住了。自己现在这副样子，手无寸铁，几乎赤身裸体，跑去那种地方不是送死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穿透了嘈杂，隐约传来：“林先生！林先生你在哪？！”
是波波的声音！而且正在靠近！
林阿九猛地抬头，只见走廊另一头的烟尘与混乱中，一个蓝色的、熟悉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跑来，正是波波！她看起来惊慌失措，蓝色的身体上沾满了灰尘，似乎还在刚才的爆炸中受了点擦伤。
“波波！我在这里！”林阿九顾不上其他，连忙挥手大喊。
波波看到他，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加速飘到他面前，声音颤抖带着哭腔：“林先生！太好了你没事！刚才……刚才好可怕！庭院那边突然就炸开了！我看到……我看到有个黑影闪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城堡再次剧烈震动了一下！这一次，震动源似乎更近了！
“小心！”林阿九想也没想，一把拉住波波冰凉的手腕，将她拽进自己的石室，同时用后背死死抵住了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
几乎就在同时，又一声更近的爆炸声传来，伴随着墙壁碎裂和魔物凄厉的惨叫！一股更强的气浪和灼热感从门缝外冲击而来，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阿九紧紧抵着门，心脏狂跳，能清晰地感受到门外那毁灭性的力量。波波缩在他身后，吓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抓着他仅穿着内裤的腰侧，冰冷的触感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此刻也顾不上了。
攻击是冲着城堡来的？还是……冲着他或者波波？骷髅魔王在哪里？
混乱的巨响、魔物的嘶吼、建筑的崩塌声不断从门外传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某种尖锐的能量呼啸声。
林阿九背靠着门，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只穿着一条内裤，样子狼狈到了极点。但他此刻紧紧护着身后瑟瑟发抖的波波，看着眼前不断震颤、仿佛随时会破碎的木门，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决心，取代了恐惧。
不管来的是谁，他都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波波，别怕，”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躲在我身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