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浓郁的干冰烟雾,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英梨梨刺耳的尖叫声中,神代琉夏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只死死抓住他衣角的小手,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紧接着,一个柔软身体,朝着他的后背,重重地倒了过来。
“喂!雪之下?你怎么了!”英梨梨的叫喊带着哭腔,她在浓雾中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身边发生了不得了的变故。
“琉夏君!回答我!”霞之丘诗羽的嗓音也紧绷了起来,她试图将琉夏往自己这边拉,却发现他站得稳如泰山,根本拉不动。
神代琉夏没有回答。
他的大脑,在此刻进入了一种绝对的冷静。
后背传来的触感,冰冷得吓人,隔着执事服和衬衫,那股寒气依旧在往他的身体里钻。怀中倒下的少女,身体正在以一种不正常的幅度轻微抽搐着,呼吸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
休克?还是因为极度恐惧导致的应激反应?
他来不及多想,也容不得他多想。
这是一个非常本能的,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
神代琉夏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松开了那只被霞之丘诗羽和泽村·英梨梨共同争夺的左臂,同时用右手稳住向他倒来的雪之下雪乃,让她不至于滑倒在地。
然后,他以最快的速度,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黑色执事服的纽扣。
“你、你干什么啊笨蛋琉夏!”英梨梨在混乱中察觉到他的动作,发出了惊恐的质问,“这种时候你脱什么衣服啊!变态!”
神代琉夏完全没有理会她的叫骂。
他的动作快得出现了残影。
解开纽扣,利落地将外套从身上褪下。那件还带着他自己温热体温的校服外套,下一秒,就被他反手一扬,准确无误地,一把披在了雪之下雪乃的身上。
他伸出双臂,将那件宽大的外套,连同里面那个娇小的身体,整个地,紧紧地裹在了起来。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只是普通的气味。
但对于【缘之咒缚】的受咒者而言,这股气息,是她们在“人类”与“非人”之间维持平衡的,最终极的道标。
就在那件温暖的外套,裹住雪之下雪乃的瞬间。
一股熟悉的,让她无比安心的,混合着淡淡皂角香和阳光味道的气息,瞬间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那不是单纯的气味。
那是一种更为本质的,能够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力量。
这股气息涌入她的四肢百骸,抚平了她体内那股即将失控的本能。
那股撕裂身体的力量迅速平息了下去。
正在疯狂涌动,几乎要破皮而出的银白色毛发,在一瞬间褪了回去。
那正在“变小”,轮廓都开始模糊的身体,也停止了可怕的变化,重新固定为了人类少女的形态。
所有失控的迹象,就这样被中断了。
“唔……”
雪之下雪乃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那股支撑着她与恐惧对抗的最后意志,在确认安全的瞬间,也随之瓦解。她的身体彻底一软,失去了所有力气,几乎要顺着神代琉夏的胳膊瘫倒在地。
“喂!”
神代琉夏只当她是吓得虚脱了,心中一紧。
神代琉夏以为她是吓得虚脱了,赶紧向前半步,用身体撑住她。他伸手在浓雾中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握得很紧,想用自己的体温把她的手捂热。
“没事的,雪之下同学。”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线是何等的温柔。
“有我在,没事的。”
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和恐怖之间隔开了一道屏障。
让雪之下雪乃的大脑,彻底化为了一片空白。
她能感觉到自己被紧紧裹在那件属于他的外套里,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有力地握着,源源不断的热量正从他们交握的地方传来。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正贴着他坚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可以听到他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清晰又安定。
“琉夏君……你……”
浓雾渐渐散去了一些,霞之丘诗羽终于能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
她看到神代琉夏半蹲着,用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将几乎要昏过去的雪之下雪乃整个抱在怀里,雪乃的身上,还披着琉夏那件显眼的执事服外套。
“雪、雪之下她……她没事吧?”
泽村·英梨梨也看清了,她那带着哭腔的质问,也弱了下去,变成了纯粹的担忧。
神代琉夏没有立刻回答她们。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的少女身上。
他感觉到雪乃的手虽然还凉,但已经有了些柔软,不再像刚才那么僵硬。她的呼吸也平稳了一些。
看起来……是脱离危险了?
神代琉夏长长地松了口气,劫后余生的疲惫感涌了上来。
他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大概是低血糖,加上被吓到了。”他抬起头,对着同样一脸担忧的英梨梨和诗羽解释道,“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得快点带她出去。”
这个解释很合理。
“那、那我们快走!”英梨梨急忙点头。
“我来扶她。”霞之丘诗羽说着,就要上前。
“不用了。”
神代琉夏却摇了摇头。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雪之下雪乃,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睫毛上好像还有点湿。
这副样子根本没法自己走路。
下一秒,在英梨梨和诗羽错愕的注视下,神代琉夏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穿过雪乃的背部,另一手穿过她的膝弯。
他竟然,就这么将雪之下雪乃,以一个标准的公主抱姿势,稳稳地,横抱了起来。
少女柔软的身体很轻,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
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几缕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点凉意。
“你……!”泽村·英梨梨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霞之丘诗羽挑了挑眉,但也没出声。
“走了。”
神代琉夏没有给她们继续反应的时间,他抱着怀里的少女,转身就朝着来时的方向,也是出口的方向,迈开了沉稳的步伐。
他下意识的把怀中冰冷的身体,抱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