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慢慢西斜，光线变得柔和。
展厅里的人流，终于有了减退的迹象。许多学生都赶着去参加各自班级或社团最后的活动，准备迎接晚上的闭幕式。
围绕着画架的人群，渐渐变得稀薄。
就是现在。
“我得走了。”琉夏再次开口，这次的口气比之前坚决了许多。
“不行！你走了谁来看画！”英梨梨立刻反驳，抓着他手臂的手又收紧了些。她好不容易才取得的“胜利”，怎么能让主角这么快就退场。
“画有美术社的大家看着呢。”琉夏尝试着挣脱自己的手臂，“而且，我们班在闭幕式前还有个最后的碰头会，我再不去就迟到了。”他随口编了个理由。就算是真的没有，他现在也要说有。
“碰头会？什么碰头会我怎么不知道？”英梨梨狐疑地看着他。
“男生这边的，你当然不知道。”琉夏睁着眼说瞎话，心里已经把班里所有男生都出卖了一遍。
他不再给英梨梨反应的机会，用了一点力，将自己的手臂从她的禁锢中抽了出来。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拨开所剩不多的人群，快步向展区外走去。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去看那个休息长椅的方向。
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两道性质不同、却同样具备穿透力的视线，一左一右，紧随其后，让他后背发紧。一道清冷，带着审判的意味；另一道玩味，满是看戏的从容。
这两道视线让他逃跑的脚步更快了。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美术展区，穿过喧闹的走廊，一口气冲上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砰。”
当天台的门在他身后关上时，楼下那片属于文化祭的喧嚣，总算被隔绝开来。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在琉夏发热的脸颊上，让他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他走到天台边缘的铁丝网前，俯瞰着整个校园。教学楼下，穿着各式服装的学生们来来往往，最后的摊位还在努力招揽着客人。一切都充满了节日的、即将抵达高潮的热闹气氛。
可这些热闹，都与他无关。
琉夏趴在栏杆上，脑子里乱成一团。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幕一幕地自动播放。
在执事咖啡厅里，三个人将他围在中间，用点单的方式争夺着他的注意力。
在学生会室里，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只能狼狈地用“肚子疼”当借口逃跑。
在鬼屋里，雪之下雪乃那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求助，和自己下意识地将她抱起来的举动。那个瞬间，怀里少女的体温和颤抖，现在回想起来依旧真实。
他越来越觉得，事情完全脱离了常轨。
这三个在学校里堪称完美的少女，对他所表现出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头了。那不是普通同学之间会有的互动，甚至……甚至已经超越了普通朋友的界限。
那是一种强烈的、不加掩饰的占有欲，是一种要把对方彻底排除在外的竞争性。为了争夺他的注意力，她们无所不用其极。言语上的交锋，行动上的宣示，甚至结成临时的、脆弱的同盟来对抗共同的“威胁”。
为什么？
琉夏想不通。他自认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除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告白狂魔”黑历史，他的人生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三位天之娇女如此大动干戈？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奇怪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这种感觉……好像在哪里经历过。
这种一个眼神不对就开始互相威吓，一个动作亲密了点就开始炸毛，为了争夺自己的关注而明争暗斗的场面……
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自己那个小小的公寓。
每天晚上，当他回到家，那三只小家伙不就是这样吗？
银白色的猫咪最高冷，总是占据着最好的位置，用清澈的蓝色眼珠睥睨着另外两个，谁敢靠近他，它就发出“呜—”的警告声。
金色的小狗最黏人，一见到他就扑上来摇尾巴，想尽办法要占据他的腿，如果他去摸了别的猫，它就会用湿漉漉的绿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而那只黑猫，看起来最安静，实际上最会找机会。它总能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盘踞在他的枕头上，或者钻进他的衣服里，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地盘。
她们争夺他旁边的位置，争夺他手里的零食，争夺他抚摸的权利……
这种神态，这种行为模式……
琉夏的身体僵住了。
她们的行为……
琉夏猛地摇了摇头，把这个疯狂的想法甩出脑外。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一定是疯了。肯定是最近打工太累，精神压力又太大，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荒唐的联想。人怎么可能变成动物？这是科幻小说还是奇幻故事？现实世界里根本不会有这种事。
他失笑地呼出一口气，自嘲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神代琉夏，你脑子坏掉了吧……”
一定是那幅画的影响太大了。英梨梨把宠物和人画在了一起，才让他的大脑产生了这种错误的连接。对，一定是这样。
他总算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心里也轻松了不少。违和感虽然还在，但至少被理性强行压了下去。
天边的最后一抹晚霞也渐渐沉入地平线，夜色开始降临。校园里的广播响起了催促学生前往礼堂集合，准备参加闭幕式的通知。
是时候了。
琉夏直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不管怎么样，先去参加闭幕式吧。那些复杂的事情，暂时不想了。好好享受这片刻的宁静，迎接文化祭的最后一个项目。
他转身，准备推开天台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