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开始了,但神代琉夏没有得到半点安宁。
他的后背依旧在发作,那是一种沉闷的剧痛,让他连坐直身体都变成一种折磨。
更折磨人的,是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
它们从左边,右边,背后,甚至斜后方投射过来,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不需要回头,就能感觉到那些好奇的、探究的注视。他成了全班目光的焦点,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下。
他努力把注意力拉回课本上,但那些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来,怎么也躲不掉。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啊……”
“听说力气超大……”
拜托了,让我安静一下。他只想把头埋进书里。
唯一正常的,只有邻座的加藤惠。她一如既往地端坐着,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对周遭的议论充耳不闻,对待神代琉夏也和往常一样,只把他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同班同学,而不是昨天那个在全校师生面前上演了惊险剧目的焦点人物。
她的平静,反而衬得琉夏更加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老师刚走出教室,新的麻烦就找上门了。
“那、那个……神代君!”
一个娇小的女生站在了他的课桌前,双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裙角,脸颊红得快要滴出血。
琉夏的身体僵住了。
来了。他预感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鞋柜里的情书只是个开始,现在要有人当面告白了吗?
“我……我看了昨天的闭幕式……觉得你非常……”
女生的话语断断续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抬起头,鼓起全部的勇气,正准备说出索要联系方式之类的请求。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教室门口传来,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教室里所有的嘈杂。
“铃木同学。”
全班同学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雪之下雪乃就站在那里,她没有走进教室,只是倚着门框,怀里抱着一摞文件。她的出现,让整个二年F班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她平静地看着那个站在琉夏桌前的女生。
“学生会的社团联合预算申请表,我记得截止日期是昨天下午。你的动漫社,似乎还没有提交。”
那个被称为“铃木”的女生,浑身一僵。她脸上的红晕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
“啊……对、对不起!我、我马上就去办!”
她对着雪乃的方向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然后结结巴巴地对琉夏说了声“打、打扰了!”,便仓皇地冲出了教室。
雪之下雪乃没有再看任何人,抱着文件,转身离去,留下了一整个教室的寂静,和呆坐在原地的神代琉夏。
琉夏看着女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看雪乃消失的走廊。
这个女人……还是那么严厉。
不过,真是帮大忙了。
他松了一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虽然被她那强大的气势所慑,感觉有点胃疼,但结果是好的。他心中对雪乃产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感激。
午休时间,琉夏彻底放弃了在教室里吃饭的打算。
他拿着自己的便当,决定去天台。那里是全校闻名的“闲人免进”区域,应该能让他获得片刻的安宁。
为了避开主干道的人流,他选择了通往顶楼的偏僻楼梯。
就在他走到三楼拐角的时候,楼上传来了几个男生的高声谈笑。
“喂,你们说,我们去邀请神代怎么样?”
“哪个神代?”
“还能有哪个?二年级的那个英雄啊!”
琉夏的脚步停住了。他缩在拐角,不想被发现。
“好主意啊!让他跟我们去唱K,顺便讲讲昨天是怎么回事!”
“对对对!我听人说,他一只手就把灯架给举起来了!真的假的啊?”
“管他真的假的,让他亲口讲一遍,肯定很带劲!”
琉夏感觉自己的额头渗出了冷汗。饶了我吧,他只想安安静静吃顿饭。
他正盘算着是掉头回去,还是等他们离开。
就在这时,另一个他不想听到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了下来。
“一群白痴。”
是泽村·英梨梨。她和几个朋友正从楼上走下来。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弄,虽然音量不大,但在安静的楼梯间里却格外清晰。
“为那种偶然事件兴奋成这样,真难看。那家伙的运气一向很好罢了,你们在期待什么英雄事迹吗?”
那几个正在兴头上的男生,被总武高鼎鼎大名的美少女画家当众讥讽了几句,脸上的兴奋劲一下就没了,表情异常精彩。
“泽、泽村同学……”
“我们没那个意思……”
他们支支吾吾地辩解着,但在英梨梨那轻蔑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人垂头丧气,灰溜溜地互相推搡着,快步下楼去了。
脚步声远去。
琉夏在拐角处将这一切听得一清二楚。
他靠着墙壁,心情五味杂陈。
被那家伙当众贬低成“运气好”,这让他很不爽。什么叫运气好?自己后背现在还疼得要命呢。
可是……她的那番话,确实帮自己省去了一大堆麻烦。
这个认知让他更加郁闷了。
他听到英梨梨和朋友们交谈着走下楼梯,经过了他所在的拐角。他屏住呼吸,直到她们的脚步声也完全消失。
楼梯间,终于恢复了彻底的安静。
琉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备受关注,但实际上的骚扰,比他预想的要少得多。想来告白的女生,被侍奉部部长抓了壮丁。想来八卦的男生,被青梅竹马给怼了回去。
他将这一切,都归结于某种奇妙的巧合。
看来,今天大家的运气都不太好啊。
他摇摇头,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继续朝楼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