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的疲惫，混杂着陪狗玩耍后的肌肉酸痛，让琉夏在地板上躺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那只精力耗尽的金毛犬已经被他抱回了她的专属软垫上，此刻正四脚朝天，睡得不省人事，偶尔还抽动一下腿。
客厅恢复了宁静。
琉夏长出了一口气，从地板上爬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肩膀。他的视线穿过客厅，落回了书房。
那只黑猫还坐在沙发扶手上，用那双翠绿的眼珠盯着他。
被那样的注视笼罩，琉夏莫名感到一阵愧疚。
明明是想为她起一个配得上她文学品味的名字，结果却被一只精力过剩的金毛犬搅了局。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荒废了。
他走进书房，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黑猫无声地跳下沙发，迈着优雅的步子跟了进来，最后跃上书桌，趴回了那本《莎士比亚戏剧选集》的旁边，姿态依旧高傲。
“抱歉抱歉。”琉夏对着她小声说，“下午被那个家伙缠住了，现在，我们继续。”
他将桌上被金毛犬叼来的各种杂物——拖鞋、遥控器、还有那半卷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卫生纸——全都清理到一边，重新将那几本文学名著摆在面前。
下午被彻底打断的思路，需要重新连接起来。
他拿起手机，准备继续下午未竟的搜索工作。他觉得，必须在今天之内，把这个名字定下来。这不仅是为了给猫一个代号，更是一种迟来的尊重。
就在他解锁屏幕，指尖即将触碰到搜索栏的时候，一道银白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视野边缘。
是小雪。
那只银白色的猫咪，不知何时从书架顶端下来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动作轻巧至极。
她只是站在琉夏的椅子旁边，仰起头，用她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望着他。
没有叫，也没有蹭。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
“怎么了，小雪？”琉夏放下手机，有些奇怪地问。
小雪没有回答，只是轻盈地一跃。
她的动作舒展而优美，在空中划出一道柔和的轨迹，然后精准地、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琉夏的大腿上。
她调整了一下位置，蜷缩起来，身体团成一团。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凑巧了，正好将他的身体和书桌隔开，他的视线被完全占据，再也看不到桌上的书，也看不到那只趴在书旁的黑猫。
琉夏愣住了。
这只猫，平时总有些疏离，虽然不抗拒抚摸，但很少会这样主动地、如此亲昵地跳到他身上来。
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种奇妙的震动，从腿上传了过来。
“咕噜……咕噜噜……”
那是一种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声响，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这声音有种奇特的安抚效果，随着那轻微的震动，一点点渗入他的四肢百骸。
下午陪狗玩耍积攒的疲惫，在这一刻开始消退，被这奇妙的频率一点点抚平。
他的神经，不受控制地松弛下来。
琉夏的手，下意识地抬起，轻轻地落在了那团银白色的毛球上。
触感柔软、顺滑，能感到她温暖的体温。
他的手掌随着那震动的频率，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柔顺的皮毛。
小雪闭着眼睛，喉咙里发出的满足声响，因为他的抚摸而变得更加连贯，更加响亮了一些。
她什么也没做。
她既没有叼来网球博取关注，也没有刻意展示品味。
她只是趴在这里，用一种最简单、最原始的属于猫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琉夏彻底放弃了思考。
他靠在椅背上，任由自己的手在猫咪的背上移动，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震动和温度。
书桌上，那只黑猫慢慢站了起来。
她的身体绷紧，尾巴尖在空中不安地小幅度摆动着。她看见琉夏完全沉浸在抚摸另一只猫的动作里，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她。
她试图从那本厚重的莎士比亚上走下来，想要走到琉夏的面前去。
“喵。”
她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叫声，试图唤回主人的注意。
但是，这声呼唤，被那阵愈发响亮的“咕噜”声完全覆盖了。
琉夏的手顿了一下，但他没有抬头，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抚摸着腿上的小雪。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温暖而慵懒的状态。
黑猫的动作停住了。
她站在书桌上，看着那个男人沉醉的侧脸，看着他腿上那团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的银白色毛球。
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文学氛围，先是被一只蠢狗用口水和体力破坏得一干二净。
现在，又被一只心机深沉的同类，用这种最廉价、最原始的手段彻底瓦解。
何等的，愚蠢。
琉夏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
他原本想给黑猫起名的计划，连同那些关于文学、神秘、高雅的构思，再一次被忘得一干二净。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腿上那团毛球的温度，和他感觉能催眠整个世界的那阵永不停歇的咕噜声。
他握着的手机，从无力的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毯上，发出轻微的闷响。
而他对此毫无所觉。
睡意笼罩了他。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只觉得，腿上的这个小家伙，能让他迅速入睡。
房间里，只剩下那阵满足的、属于胜利者的咕噜声，在安静的空气里，持续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