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他下意识地反问。
雪之下雪乃就站在那里，距离他不到一步。她身上有好闻的洗发水香气，和家里那只银白小猫晒过太阳后的味道，有些微妙的重叠。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
被她这样注视着，琉夏感觉自己的后背，就是昨天被砸伤的那个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
难道她察觉到了？
在那种危急的状况下，自己爆发出的力量，确实超出了常轨。他自己事后回想，也觉得不可思议。可那应该只是紧急情况下常见的肾上腺素爆发吧？每个人的身体里都潜藏着那样的力量。
“比如……”琉夏试图用玩笑来打破这种奇怪的审视，“突然就成了全校闻名的英雄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人围观，算不算不一样？”
他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但效果大概不怎么好。
雪乃沉默了片刻。
“是吗。”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如果你自己察觉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
她说完，便抱着书本，从他身边走过，走向了教学楼深处。
留给琉夏的，只有一个纤细的、透着疏离感的背影。
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琉夏换好鞋，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先是霞之丘诗羽，现在又是雪之下雪乃，这两个人总是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走进教室的瞬间，原本嘈杂的教室，在他踏入的那一刻，安静了零点五秒。
然后，更大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琉夏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那些视线里有好奇，有探究，有崇拜，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
丰之崎学园的早晨，因为他的出现，被自动划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阵营。
“快看，是神代君！”
“听说他后背受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
这是“英雄崇拜派”的窃窃私语，主要由一些低年级的学妹和部分热血上头的男生构成。他们看向琉夏时，带着一种看动漫主角的光环。
“啧，就是他吧，那个脚踏两条船的。”
“何止两条，我听说文艺部的霞之丘学姐也跟他走得很近。”
“真的假的？他有什么魔力啊，能让雪之下和英梨梨为他争风吃醋？”
这是“八卦好事派”的恶意揣测。他们的讨论更加肆无忌惮，声音大到琉夏能清楚听见。
真是够了。
琉夏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的注视和议论，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明星出门要戴墨镜和口罩了。这种被所有人盯着看的感觉，实在是糟糕透顶。
他重重地将书包甩在课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周围的议论声小了一些。
琉夏拉开椅子坐下，假装从书包里拿书，实际上只想把自己缩起来，隔绝掉所有烦人的噪音。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平淡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这目光与其他人或热切或探究的视线都不同，里面不带任何情绪。只是从那边扫过来，在他身上停顿片刻，然后就移开了。
琉夏抬起头，朝目光的来源看去。
是加藤惠。
他的同班同学，一个存在感稀薄到有时候一整天都注意不到的女生。
她坐在教室靠窗的中间位置，既不属于任何小团体，也不参与任何热门话题。此刻，她正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课本，乌黑的短发，清秀的侧脸，没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
当琉夏看过去的时候，她有所察觉，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她没有躲闪，也没有露出任何惊讶或者八卦的神态。她只是很平淡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又低头继续看自己的书了。
那个点头很自然，只是在跟一个普通同学打招呼。
不是“英雄神代琉夏”，也不是“修罗场男主神代琉夏”，就只是“同班同学神代琉夏”。
琉夏的心里莫名一松。
在所有人都对他过度关注的此刻，居然还有人，能用正常的眼光看待他。
这简直是……一种慈悲。
不过，琉夏很快又发现了一点不对劲。
加藤惠偶尔抬起头的时候，看的并不仅仅是他。她的视线，会在他、坐在前排的雪之下雪乃、还有另一边座位上假装画画实际上在偷听的英梨梨之间，来回地、不着痕迹地扫过。
她看的不是某个人。
而是在观察他们这几个人构成的、一种奇怪的氛围。
这家伙，是在观察什么有趣的人类生态吧。琉夏的脑海里冒出这么个念头。
一上午的课，就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度过了。
午休铃声响起，教室里的人群立刻散去，三三两两地结伴冲向食堂。
琉夏从书包里拿出了自己的便当。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待着，食堂那种人声鼎沸的地方，去了只会被人围观。
教室里很快就空旷下来。
雪之下雪乃一早就被她的侍奉部成员请走了。英梨梨也被她的朋友们强行拖走，临走前还不甘心地瞪了他一眼。
整个教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不，不是。
琉夏打开便当盒，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叫加藤惠的女生，也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也拿出了一个包裹着可爱布巾的便当盒，戴上了耳机，一边小口地吃着饭，一边看着窗外，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空气里只有咀嚼食物的微小声音和窗外吹来的风声。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在此刻的琉夏看来，简直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善意。
他对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同班女生的好感度，在这一刻，悄无声息地，上升了一点。
午餐时间很快过去。
琉夏合上便当盒，准备起身拿去水槽清洗。
就在他站起来的同一时刻，不远处的加藤惠，也刚好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
完美的同步。
琉夏正想着要不要打个招呼，毕竟整个教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那个女生已经转过身，看向了他。
她的脸上还是那样，没什么特别的起伏，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后，她开口了。
“一起去吧，神代君。”
她的吐字清晰，语速平稳，态度十分自然，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这样同去同回过无数次。
琉夏拿着便当盒，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