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雪之下雪乃端坐在书柜的最顶层。那个位置距离地面接近两米五,是整个房间海拔最高的战略要地。
她收拢四肢,那条蓬松雪白的长尾巴优雅地环绕在身侧,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防御圈。
冰蓝色的兽瞳向下扫视。
下方那个男人手里拿着还在嗡嗡作响的黑色仪器,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流露出势在必得的侵略性。
但他上不来。
这里是它的安全区。人类这种直立行走的生物,受限于自身的骨骼结构和跳跃力,根本无法触及这个高度。除非他去搬梯子。
但神代琉夏家里没有梯子。
雪之下很清楚这一点。她在这个家里住了这么久,对每一件家具的构造都了如指掌。
赢了。
白猫扬起下巴,甚至有闲心抬起一只前爪,用粉嫩的舌头慢条斯理地梳理着指缝间的毛发。那姿态傲慢极了,摆明了“恕不接待”的态度。
“啧。”
下方传来一声轻哼。
神代琉夏仰着头,脖子稍微有点酸。他眯起眼测算了一下距离,确实有点棘手。徒手攀爬书柜有倾倒的风险,去借梯子又太麻烦。
“以为爬得高我就没办法了?”
琉夏摸了摸下巴,视线从天花板收回,开始在客厅里仔细搜索。
必须抓下来。
不仅仅是为了卫生,更是为了那个该死的胜负欲。他立刻打消了“也许会输给一只猫”的念头。
作为这个家的支配者,绝不允许有任何生物在他的领地上占山为王。
视线掠过茶几,太矮。
掠过沙发,太软。
掠过电视柜,太远。
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客厅中央。
那里趴着一团金色的、还在微微抽搐的大型生物。
这只金毛刚才经历了一场精神上的摧残,现在正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她把头埋在地毯里,两只耳朵耷拉着,完全是一副拒绝交流的自闭模样。
琉夏立刻想到了办法。
高度适中。
底盘稳固。
而且由于品种优势,背部宽阔平坦,是个完美的踏板。
“金毛。”
那个声音在召唤。
地上的金毛抖了一下。她警惕地抬起头,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又要干什么?指甲不是剪完了吗?难道还要刷牙?还是挤**腺?
不要啊!那种事情绝对会死的!
“过来一下。”琉夏蹲下身,脸上露出极具欺骗性的温和笑容,甚至还伸出手拍了拍大腿,“有好事情。”
好事情?
英梨梨简单的思维停滞了一下。
难道是零食?
还是说,这个总是欺负她的男人终于良心发现,打算给刚刚遭受重创的她一点温柔的抚慰?比如挠挠肚子,或者给一根那种昂贵的洁齿骨?
单纯的金毛犹豫了两秒。
她在“信任”与“逃跑”之间反复横跳,最终还是抵挡不住那只大手的诱惑。尾巴试探性地摇晃了两下,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拖着那副沉重的身躯挪到了琉夏面前。
“呜?”
她发出一声讨好的鼻音,把脑袋凑过去蹭了蹭琉夏的手心。
快,摸我。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乖。”
琉夏确实摸了摸她的头顶,顺手挠了两下她的耳根。英梨梨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心里的防线当即崩塌。
果然,琉夏还是爱我的。
刚才的粗暴只是为了卫生,现在的温柔才是常态。
就在这只傻狗沉浸在自我感动的幻想中时——
“站好别动。”
琉夏忽然下令。语气里没有了刚才的温情,反而多了一种正在调整精密仪器的严谨。
诶?
英梨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琉夏摆弄着调整了站姿。她被迫横在书柜正下方,四肢岔开,摆出了一个极其稳固的马步姿态。
这是什么羞耻play的新花样吗?
下一秒。
一股巨大的重量压了下来。
神代琉夏没有任何预警,直接抬起右脚,稳准狠地踩在了金毛宽阔的背脊上。
“嗷——!!!”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客厅。
那是承受了极大重量的哀鸣。英梨梨只觉得自己的脊椎骨都要断了,四条腿在地板上疯狂打滑,原本稳固的姿势当即垮塌,摊开在地上滑行。
大骗子!
什么好事情!什么温柔!全都是诱捕猎物的陷阱!我就只是个垫脚的吗?!
然而,对于琉夏来说,这一刻的借力已经足够了。
就在英梨梨垮塌的前一秒,他大腿肌肉紧绷,整个人借力腾空而起。
视野拔高。
那个原本遥不可及的书柜顶端迅速拉近。
而在上面。
正准备继续舔毛的雪之下雪乃,甚至没来得及把舌头收回去。
她看到了什么?
一个黑影。一个违反了物理常识、踩着狗背飞上来的巨大黑影。那张总是漫不经心的脸庞此刻近在咫尺,那双黑眸里闪烁着猎人捕获猎物时的狡黠光芒。
怎、怎么可能?
这种操作犯规了吧!踩着同伴往上爬这种事是人能做出来的吗?!
雪之下惊慌失措地想要后撤。
但书柜顶端的空间实在太狭窄了。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她炸起了全身的毛发,试图通过这种方式逼退敌人,但这在琉夏眼里毫无威胁,只是虚张声势。
一只大手扣住了书柜顶端的边缘。
紧接着,另一只手飞快探出。
快。
准。
狠。
那只手精准地避开了她胡乱挥舞的爪子,直接绕到了她的脑后。熟悉的位置,熟悉的触感。
那只手捏住了她的后颈皮。
“抓到了。”
琉夏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雪之下只觉得浑身一轻。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的优越感当即荡然无存。她四肢僵直,尾巴夹紧,整只猫僵硬地被提到了半空中。
完败。
没有任何反转的余地。
琉夏借着下落的惯性稳稳落地。虽然脚下差点踩到英梨梨那条已经毫无生气的尾巴,但他凭借着出色的平衡感强行稳住了身形。
“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吗?”琉夏把手里的白猫举到面前,看着她那副彻底僵硬、不甘心的样子,忍不住调侃道,“上面灰尘那么多,也不嫌脏。”
放我下来。
我要咬死你。
雪之下在心里疯狂咆哮,但在那只扼住她后颈的大手面前,她连哪怕一声有气势的低吼都发不出来。
琉夏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直接抱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
处刑开始。
不同于英梨梨那种杀猪般的嚎叫,也不同于霞之丘那种异样的呻吟,雪之下的反应是——
极致的僵硬。
当琉夏把她按在大腿上,拿起磨甲器靠近她的爪子时,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身体硬得惊人。
“放松点,小雪。”琉夏捏了捏她硬邦邦的肉垫,“别这么僵硬。”
不准碰那个地方。
那是肉垫啊!是猫身上最敏感、绝对禁止触碰的地方!
但琉夏显然没有这种觉悟。他的手指强势地挤进她的指缝,把那几根藏起来的利爪强行按了出来。
滋——
磨头触碰到了指尖。
雪之下的身体猛地一颤。那种高频的震动顺着指甲传导到肉垫,再顺着神经直冲大脑。
那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痒。
麻。
还有一种奇怪的、让人想要把脚缩回来的酸软感。
她死死咬住琉夏的衣袖。那是她最后的倔强。哪怕被折磨死,哪怕羞耻得想要当场去世,她也绝对不要发出那种奇怪的声音。那是只有霞之丘那种不知廉耻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情。
她是雪之下雪乃。
她是完美的。她是高洁的。
“呜……!”
一声极细微的呜咽从紧咬的牙关里漏了出来。
不!没有!那是错觉!
雪之下猛地把头埋进琉夏的怀里,试图掩盖那个声音。但琉夏却笑了起来:“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感觉嘛。”
他加快了动作。
一只爪子。两只爪子。
每修剪完一只,雪之下的灵魂就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到了最后,她已经连咬衣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虚弱地瘫在琉夏腿上,任由那个男人摆布。
“好了,指甲搞定。”
琉夏放下磨甲器。
结束了吗?
终于结束了吗?
雪之下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挣扎着逃离这个魔窟,却看到琉夏又从托盘里拿起了另一样东西。
一根白色的棉签。
还有一瓶宠物用的滴耳油。
“既然都抓到了,耳朵也顺便清理一下吧。”琉夏一边说着,一边拧开了瓶盖,“刚才看你在上面挠了好几次耳朵,肯定有耳螨。”
什么?
不。
等等。
那个绝对不行。
如果说肉垫是敏感区,那耳朵就是绝对的死穴。那是连她自己平时清理都会觉得痒得受不了的地方,怎么能让这个男人……
“别乱动,滴进去就好了。”
琉夏一只手按住她的脑袋,强行把她的耳朵翻开。冰凉的液体滴入耳道。
凉意瞬间蔓延。
紧接着,那根带着棉花的棒子伸了进去。
转动。
那一瞬间,雪之下雪乃的世界崩塌了。
那种难以言喻的触感直接绕过了理智的防线,轰击着她的脊髓。
“喵呜————~!!!”
一声甜腻到让人头皮发麻、甚至带着几分颤音的长叫声,彻底击穿了客厅的空气。
这根本不是猫叫。
这是某种不可名状的、充满了屈辱与快感的哀鸣。
雪之下的前爪不受控制地抱住了琉夏正在操作的手指,那双总是清冷无比的冰蓝色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迷离的水雾。后腿在空中无意识地蹬踏,尾巴更是僵直得像一根避雷针,上面的毛全部炸开。
不行了。
坏掉了。
作为人类的尊严,作为优等生的骄傲,在这个瞬间,全部化为了泡影。
“哎呀,反应这么大?”琉夏有些意外地抽出棉签,看着上面的一点点污垢,“看来真的很痒啊。忍着点,另一边也要。”
还要?!
杀了我吧。
就在现在,立刻,马上,杀了我。
……
十分钟后。
客厅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三具“尸体”。
英梨梨趴在地板中央,依然保持着被踩扁的姿态,舌头吐在外面,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显然还没从被当成垫脚石的打击中缓过劲来。
霞之丘缩在沙发角落,把自己团成一个黑色的球,试图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刚才听到了雪之下的那种叫声,她竟然产生了一种“吾道不孤”的欣慰感,但这并不能减轻她自己的羞耻。
雪之下则是瘫在琉夏的腿边,浑身的白毛凌乱不堪,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了焦距,整只猫像是一滩白色的液体,连动一下耳朵的力气都没有了。
全员阵亡。
没有一个能打的。
“真是的,一个个都这么娇气。”
琉夏收拾好桌上的作案工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肩膀,视线扫过这满地的狼藉,最终落在了那个唯一还保持着体面坐姿的身影上。
加藤惠。
那只灰色的狸花猫依然坐在玄关的必经之路上。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参与这场闹剧。没有逃跑,没有反抗,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就像是一尊安静的雕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发生,那种淡然的气质与周围的惨状格格不入。
“还是小灰最让人省心。”
琉夏走了过去,蹲下身。
他伸出手,轻轻挠了挠灰猫的下巴。
加藤惠配合地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主动蹭了蹭琉夏的手指。不黏人,不吵闹,逆来顺受。这才是宠物该有的样子。
“以后要乖乖的,别学她们。”琉夏柔声说道,语气里满是宠溺,“那些坏习惯都是会被传染的。”
坏习惯?
谁有坏习惯?
谁是坏榜样?
那一瞬间。
瘫在地上的金毛猛地抬起头。
缩在角落的黑猫睁开了眼睛。
化成液体的白猫重新聚拢了视线。
三道充满了杀气、怨念、嫉妒以及“必须弄死这只绿茶猫”的恐怖视线,如同三把无形的利刃,同时刺向了那个正在享受主人独宠的灰色背影。
而加藤惠只是抖了抖耳朵,在那只温暖的大手下,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叫。
“喵。”
请多指教,前辈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