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
客厅的挂钟发出沉闷的滴答声。
这里一片沉寂,空气中还残留着那股让人发疯的金枪鱼油脂香气,虽然淡了,却无处不在,持续刺激着神经。
几个身影正以人类的姿态占据着客厅的不同位置。
“咕噜噜……”
一阵极其响亮、甚至带着点回音的腹鸣打破了沉默。
泽村·英梨梨整个人瘫软在餐桌上。那一头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金发此刻乱糟糟地散着,失去了往日的光泽。
她把脸贴在冰凉的桌面上,试图用物理降温法来缓解胃里那股空荡荡的灼痛感。
好饿。
饿得想吃人。
“我不行了……”英梨梨发出的声音有气无力,飘忽不定,“我觉得我的胃已经在消化它自己了。如果不给我吃的,我现在就去咬那个男人的脖子,吸干他的血。”
并没有人理会她的疯言疯语。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雪之下雪乃,脊背依然挺得笔直。这是她作为名门千金最后的倔强。哪怕是在这种绝境,哪怕胃部正传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抽痛,她也要维持住那份摇摇欲坠的体面。
只是那张脸苍白得可怕。
雪之下手里捧着一杯温水。那是她今晚唯一的“食物”。
“闭嘴,泽村。”雪乃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虚弱,“如果你还有力气抱怨,不如反思一下为什么你的‘卖惨战术’会输得那么难看。”
“哈?!”
英梨梨一下抬起头。原本因为低血糖而有些涣散的瞳孔,此刻重新聚起了一团怒火。
“我输得难看?那你呢?雪之下大小姐?你的‘高冷绝食’战术又怎么样?那个男人看都没看你一眼!你是被彻底无视了啊!比起被拒绝,被当成空气才更惨吧!”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雪乃的死穴。
握着水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那个男人宁愿去哄一只刚捡回来的野猫,宁愿把金枪鱼喂给一个外来者,也不愿意多看一眼她们。
甚至连那句“不听话就没有饭吃”,都是对着英梨梨说的。对她雪之下,他连教训的兴趣都没有。
这才是最大的羞辱。
“那是策略的失误。”雪之下硬邦邦地挤出一句辩解,虽然连她自己都觉得这辩解苍白无力,“我们低估了敌人的狡猾程度,也高估了那个男人对我们的……耐心。”
说到“敌人”二字时,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客厅角落的单人沙发。
那里坐着一个短发少女。
加藤惠。
她穿着并不合身的宽大T恤,那是直接从琉夏衣柜里顺出来的。此时她正盘着腿缩在沙发里,手里也捧着一杯水,神态安详,与周遭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那副淡然的模样,和这边两个饿得快要升天的败犬形成了惨烈的对比。
“看我做什么?”
加藤惠注意到了那两道想要杀人的视线。她歪了歪头,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如果你们是在怪我吃了金枪鱼的话,我也没办法。那是神代同学硬塞给我的。作为一只刚到新环境的‘流浪猫’,如果拒绝他的好意,会让他伤心的吧?”
英梨梨感觉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脑子里嗡嗡作响。
这是挑衅吧?
这绝对是挑衅吧?!
什么叫“硬塞给我的”?什么叫“没办法”?
那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语气,那种把“我才是最受宠的”写在脸上的从容,简直比直接骂人还要恶毒一万倍。
“你这个……心机女!”英梨梨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却因为低血糖而晃了两下,又跌坐回去,“你明明可以留一点的!哪怕是一块!你全都吃光了!连盘子都舔干净了!”
加藤惠眨了眨眼。
“因为神代同学说,不能浪费食物。”
“你……”英梨梨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雪之下放下了水杯。玻璃杯底撞击茶几,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加藤同学。”雪乃的声音冷了下来,透着一股强硬的质问意味,“我们之前的协议是‘统一战线’。你说过会配合我们,让那个男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你今天的行为,完全是背刺。你利用我们的抗议,作为你上位的踏脚石。”
“背刺?”
加藤惠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她放下腿,身体向前倾了一些。
“雪之下同学,请不要用这种吓人的词汇。我只是在做一个宠物该做的事情。是你们自己选择不吃的,不是吗?神代同学给了你们机会,是你们把盘子推开了。我只是帮主人解决了他不想看到的‘浪费’行为。”
她顿了顿,视线在雪乃和英梨梨脸上扫过。
“而且,你们不觉得自己的策略很可笑吗?想用‘绝食’来威胁一个拥有绝对支配权的饲主?神代同学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人。你们越是闹,他只会觉得越麻烦。到时候别说金枪鱼,可能连猫粮都没得吃。”
这番话逻辑严密,无懈可击。
雪之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
因为加藤惠说的是事实。
琉夏确实是那种性格。平日里看着温柔随和,一旦触碰到底线,或者觉得受到了无理取闹的威胁,他就会冷下脸来,毫不退让。
今天的早餐,还有晚上的金枪鱼事件,都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输在了对那个男人性格的误判上,也输在了这个看似不起眼、实则心思缜密的加藤惠手里。
绝望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难道以后真的只能看着这个女人吃香喝辣,而她们只能躲在角落里啃干硬的猫粮?
“呵。”
一声轻笑突然响起。
一直趴在窗台边看月亮的霞之丘诗羽转过身来。
她身上那种属于“黑猫”的妖娆气质哪怕变成了人也未曾消散。她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茶几旁,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两个垂头丧气的家伙。
“真是难看啊,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