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像猫一样蹦了出去，头发炸成四个钻头，生物般活动，死死锁定着斗篷少女的方向。
她的喉咙里，发出受惊大猫“咕噜咕噜”的轰鸣，皮肤下，似有不知名的怪物在窜动。
菲弓着身子望着斗篷少女，把手里的小布熊抱的紧紧的，头发继续扩张，护住了被凝固住的妮娜——她本还想把妮娜拉到身后，但是试着使劲了几下，没能拽动。
妮娜凝固的身影像一尊雕像，甚至连扬起的裙摆也硬邦邦的，没有半点被外力影响的迹象。
移动无果，菲就只能继续盯着斗篷少女哈气。
因为对面看起来是人类，菲没有轻易用出头发之外的血肉肢体。
她只是把那血淋淋的肢体藏在皮肤下面，蓄势待发，一旦对面有什么坏心思，就能瞬间撕裂皮肤出手。
在这样的紧张氛围里，斗篷少女终于有了动作。
她慢吞吞的举起双手，学着哈气的菲，也伸出了双“爪”——但动作懒散了太多，毫无威胁，甚至有点没劲。
“呼呼.....呀～”她轻轻笑起来，装模作样的吓唬菲，弱弱的声音软乎乎的拖长，在凝固的时光里，应和着轰鸣的菲。
紧张的氛围一松。
.........
“坐吧，我不是敌人。”打完了招呼，斗篷少女做了个请的样子，“呼呼......反正时间凝固着，你也走不了，不如来占卜一下？”
她变魔术般的拿出一个超大的水晶球，用布垫子放在了桌面上。
“......占卜？”菲将信将疑，但看着边上掉色儿的妮娜，最终还是收起了膨胀的头发，乖乖的坐了下来。
妮娜被控制住了，菲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没啥办法，只能先跟着对面的节奏走。
“呼呼～我看看、我看看......。”斗篷少女计谋得逞般的轻笑起来，两手装模作样的在水晶球上打转，“哎呀，少女，你最近的运势不太妙哎......嗯——说不定会有血光之灾呢。”
她语气轻快的说着不得了的事情。
“......血光之灾？”菲心头一动，首先就想到了魔法少女。
按妮娜这个折腾劲，她们迟早会和魔法少女对上，那血光之灾，好像也不难理解。
菲的脑海里出现了两人被打得七零八落、血流满地的样子。
考虑到菲是血肉的生命，妮娜又四臂四瞳，那地面上的断肢可能会有点多，血腥的画面说不定还有点喜感——菲如是想到。
“......也许没有血。”菲又回想起昨晚那暴力的魔力和高温，脑袋里的画面换成了两坨灰，一坨上面插一个牌子，标着妮娜和菲的名字。
悲伤填满了菲的心田。
不过，她先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斗篷少女——如果对面想干掉她们，好像也不难的样子，血光之灾就是对方带来的也说不定。
“......是威胁吗.....？”菲努力的思考着对面话语的含义，妮娜不在，她不得不开始努力想计策。
“呼呼～我可不是敌人哦。”斗篷少女仿佛读心般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的嘴角一勾，语气愉悦起来：“而且，我是来帮助你的。”
她的语气仿佛那种算命的大忽悠。
“......帮助？”
“对。比如——教你怎么避开这血光之灾。”
“......避开。”菲眼前一亮，斗篷少女的提议说到了她心里。
她充满期待的看着斗篷少女，等待着斗篷少女的建议。
斗篷少女却贼嘻嘻的坏笑起来，没有先回复菲的期待，话锋一转：“当然——那么，你愿意为此付出多少呢？”
菲迷茫的眨了下眼睛，愣住了。
片刻后，她自认为明白了斗篷少女的意思——这是在问她要钱。
菲开始低头找钱包，但她穿着一身超轻薄的白色吊带连衣裙，别说钱包了，口袋都没有一个。
而边上的妮娜凝固在时光里，连带钱包一起。
菲找遍了浑身手下，除了衣服外就只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怀里的小布熊，一样是手里的冰激凌——她把冰激凌护得很好，刚刚那一波弹射起步加哈气，冰激凌都没有掉，甚至都没化多少。
再三看了几眼自己最喜欢口味的冰激凌，菲恋恋不舍的递了出去：“......这个，可以吗.....？”
她实在没有别的东西了，而小布熊是不能拿来交换的。
斗篷少女接过了冰激凌，拿到手边仔细打量着，明明只是个柠檬冰激凌，却拿出了鉴宝的专业气势。
片刻之后，斗篷少女一口咬掉了冰激凌的尖尖，“嗯嗯”的品尝起来。
菲眼巴巴的望着她吃，不舍更重了：“.....菲......最喜欢的口味......还是妮娜给菲买的......。”
但想到事关妮娜和菲的生命，菲又忍住了，默默的望着斗篷少女吃自己的冰激凌。
......
斗篷少女舔掉了一小半冰激凌，便不再吃了，像在太空那样，在半空就直接松手了——这操作看得菲心头猛的一跳
但冰激凌没有掉在地上，它的颜色也快速褪去，凝固在了时光里。
正要掉下的冰激凌就这么悬浮在了半空。
菲被斗篷少女的熟练操作看得一愣一愣，忍不住赞同了一句：“......好厉害的时间魔法。”
这是真心话。
斗篷少女粉色的小舌头转了一圈，舔掉了嘴唇上残留的冰激凌，冰激凌湿润过的唇多了点亮晶晶的色泽，透出诱人的红润。
“呼呼～味道还不错。”她拍拍手，收起了水晶球，两手在斗篷下摸索起来：“既然吃了你的冰激凌，那交易就算成立了。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我来给你指条明路。”
一阵窸窸窣窣后，她从斗篷下掏出了一个小巧的宝石，放到了桌子上。
菲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宝石似乎没有凝实，模模糊糊的变化着：“.....这是？”
“载体。”斗篷少女拿起宝石，展示给她看，“契约的载体，利用这个宝石，能够让你成为魔法少女。”
菲还在看着宝石，直接就被斗篷少女的最后一句话撞飞了思维，她指指自己：“.......魔法少女，我？”
菲没能理解。
“别吃惊嘛，确实可以哦。”斗篷少女坏坏的笑起来，“等成为魔法少女之后，你们的血光之灾就不攻自破了。”
菲心中一定，斗篷少女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想，血光之灾和魔法少女脱不开关系。
打不过就加入，确实是个好主意。
“而且......你也想要伙伴的吧。”斗篷少女补了一句。
菲惊讶的看了斗篷少女一眼，但很快又消沉下来：“......不可能的，因为我.....”
“‘因为我不是人类’吗？”斗篷少女抢过了话头，“——别小看了魔法少女啊，小家伙，谁规定只有人类才能成为魔法少女的？”
菲被说动了，等待着斗篷少女的后文。
斗篷少女趁热打铁，继续说了下去：“魔法少女的重点不是身份，而是愿望。”
“魔法少女的愿望会孕育不同的魔法，属于魔法少女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魔法。”
“比如.....想拯救他人的愿望，会带来【治愈】类的魔法；比如想保护他人的愿望，会带来【守护】类的魔法：再比如，不再孤单一人、拥有同族的愿望。”说到最后一句，斗篷少女的语气突然重了些，语气诱人，直直的看向菲，“——你觉得，会带来什么样的愿望？”
菲抱着小熊的双手放松了不少，她明白了斗篷少女的意思。
如果她能许下这样的愿望，在魔法的作用下，说不定就能找到同类，或者，拥有同类。
菲心动了，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朋友、同类、血亲——如果魔法少女的愿望真像斗篷少女说的那样，这值得一试。
菲张了张嘴，想要做出回复，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转过头，望向一旁凝固的妮娜。
妮娜那充满精神的脸，金色的头发和神气的表情，依旧和菲见她那时一样。
菲最终摇了摇头，拒绝了斗篷少女的提议：“......妮娜，是不会答应的。”
“......菲，是妮娜的朋友。”菲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妮娜视魔法少女为敌，菲不想做朋友不愿她去做的事情。她已经拥有了朋友，并不奢望更多。
“菲......想和妮娜继续做朋友。”菲心中已经有了打算，等时光凝固解除后，就直接强行把妮娜带走，这样也能化解血光之灾——菲还是有信心打过妮娜的，只不过那之后又被妮娜骂了。
菲心里有些苦恼，但坚定下来。
“......谢谢你，告诉菲。”她认真的向斗篷少女低头道谢。
菲没学会太多人类的东西，少数学会的东西里，道谢是学得最认真的之一。
斗篷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收起宝石，她抓过凝固的冰激凌，又舔了几口。
菲突然感觉，斗篷少女在积蓄什么。
这一次，斗篷少女把冰激凌彻底吃完了，她缓缓坐直了，语气认真起来：“菲......你知道自己不是魔族的吧。”
菲没想到被她戳穿了这一点，但还是老实的点点头。
“你也一直瞒着妮娜的对吧。”
菲犹豫了一下，也承认了，再次点点头。
“你能一直瞒着她吗？”斗篷少女拉出了菲一直回避的问题，不等菲的回答，她话锋一转，“而且——你是知道的吧，妮娜也并不是真正的魔族。”
“你接触过真正的魔族，知道它们是些什么样的东西。”
菲一愣，她再次转头望向凝固的时光里，掉色的妮娜。
妮娜还是那副神奇和精神的表情，傻开心的样子。
...........
从最初接触的时候，菲就知道了。
妮娜并不是魔族。
菲见过真正的魔族，知道魔族的特点——而妮娜的生命特征与魔族完全不同，更加稳定温和，接近人类的部分很多，只是混杂有魔族的力量。
而且这种混杂，不是很自然，菲作为天生的拟态生命，很快就察觉到这一点。
“......可，妮娜不听我说的......。”菲为此劝告过妮娜。
就一次，那一次，妮娜和她大吵了一架。
自那以后，菲就知道了，妮娜极其在乎着自己的身份——她向往着魔族，期望成为了不起的魔族。她打心眼里认定自己是魔族。
作为她的朋友，嘴笨的菲没再提起过这事。
“那是因为，你遇到的都是低级的魔族。”斗篷少女一向柔弱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你还没有遇到过，真正高级的，更接近人类的魔族。”
“无论是危险程度还是欺诈性，都不在一个等级。”
“而妮娜遇到过，也因此痴迷。”斗篷少女看着菲，“你要是一直由着她，她只会陷进去，再也挣扎不出来。”
“到那时，你该怎么办？”
“你会失去这份友谊，失去妮娜。”
“而至于妮娜，你觉得那样的魔族，会拿她做什么？”斗篷少女的语气认真，虚弱的声音带着极强的气势，她没有说出那冰冷的未来，只留菲自己想象。
菲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么复杂的问题。
巨大的信息冲击着她的思维，担忧与焦虑充斥着菲的心头。
..........
成为魔法少女，可能会被妮娜讨厌；
但不成为魔法少女，可能就会无法保护妮娜了。
她回想着和妮娜一起度过的日子，眼神渐渐坚定下来。
菲抬手，就要去拿宝石。
斗篷少女却盖住了宝石，制止了她。
菲头上冒出了大大的问号，这人刚刚明明还在劝她来着。
“你有决心了，这挺好。”斗篷少女欣慰的解释着，她的语气又放松下来，“呼呼～但是还不到时候。”
“......时候？”菲不明白。
“把宝石带在身上。”她把未成型的宝石推向了菲，“等时机到时，再向宝石许下愿望。”
“......时机？”菲询问具体时间。
“这就很难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反正等到那个时刻，你自己就会明白的。”斗篷少女没有再多说。
她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凝固的阳光勾勒着少女过于纤细，甚至有些贫瘠的身段——但这反而透露出别样的魅力，仿佛光芒笼罩的脆弱磷叶石。
“事情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趁这些时间，你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真正的愿望。”斗篷少女把吃剩的冰激凌包装纸丢进了垃圾桶里，站了起来，“会对【核心魔法】产生影响的哦。”
菲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拿起桌子上的宝石，低头打量着。
“对了，”斗篷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歪着头思索着：“那个宝石有个名字，叫什么来着？嗯——。”
“啊——我想起来了，是叫，【未完成的约定】。”斗篷少女一字一顿的道出了宝石的名字。
语气郑重。
话音落下，没给菲反应的时间，她消失在空气里，时间缓缓恢复了流动。
妮娜扬起的裙摆，也开始慢慢落下了。
菲却仿佛被凝固般愣住了，只是本能的把宝石收进了手心的血肉。
“.......未完成的，约定？”斗篷少女的话，唤起了菲遥远的记忆。
如果说之前，菲还是被斗篷少女的话语推着走，半推半就。
但现在，她开始发自内心的，真正相信起斗篷少女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