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后的第二天,我几乎是抱着赴死的心态走进教室的。昨天器材室里胸垫滑落的惊魂一刻,以及陆昭野那句意味不明的“软的?”,像噩梦一样在我脑子里循环播放。
我偷偷观察陆昭野,他依旧是那副懒散不羁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把昨天的小插曲放在心上。他照例把“多买”的早餐扔到我桌上,照例在数学课上用笔戳我问我题,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但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他看我的眼神里,除了惯有的玩味,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像猎人在审视一个看不透的猎物。
这让我如坐针毡。
午休铃声一响,我立刻就想逃离这个低压中心。刚站起身,苏予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
“沈同学,”他扶了扶金丝眼镜,语气温和,“方便来一下学生会办公室吗?关于校园开放日的展板设计,有几个细节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几乎是感激涕零地点头。只要能暂时离开陆昭野的视线范围,去哪里都行!
“啧,学生会这么闲?”陆昭野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靠在椅背上,挑眉看着苏予瞻,“天天找我们班女生?”
苏予瞻面不改色:“校园开放日是全校性活动,征求各方意见是学生会的职责。陆同学如果也有兴趣参与,欢迎随时提出宝贵建议。”
陆昭野嗤笑一声,没再说话,但那眼神明明白白写着“你等着”。
我赶紧跟着苏予瞻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学生会办公室在行政楼顶层,宽敞明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书墨香,与教室里那种躁动的氛围截然不同。
苏予瞻给我倒了杯温水,然后真的摊开了几张展板设计草图。我们讨论了一会儿配色和版式,他的思路清晰,见解独到,让我暂时忘记了烦恼。
“这里,”他指着一处细节,身体自然地向我这边倾斜,手指无意间碰到了我放在桌上的手背。
微凉的触感让我下意识地缩了一下。
“抱歉。”他立刻收回手,语气自然。
“没事。”我摇摇头,心里却有点异样。他的触碰和陆昭野那种充满侵略性的不同,很轻,很礼貌,却同样让我这个“直男”感到一丝不自在。
讨论完正事,他并没有让我立刻离开的意思,而是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上次看你对哲学感兴趣,这本《苏菲的世界》或许更适合入门,故事性很强,不会太枯燥。”他递给我,微笑道,“算是感谢你帮忙的谢礼。”
“这……太麻烦会长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不麻烦,”他看着我的眼睛,目光温和却专注,“能和多一个人分享阅读的乐趣,是件好事。”
他的眼神很干净,带着一种知性的吸引力。如果不是我现在的尴尬身份,或许真的会把他当成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苏予瞻说道。
进来的是顾云声,他手里抱着几本厚厚的档案册。
“会长,你要的往年活动档案我找到了……”顾云声的话在看到我时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他标志性的温和笑容,“清妍同学也在。”
“顾同学。”我点头打招呼。
苏予瞻接过档案:“辛苦了。正好,清妍同学对展板设计提了些不错的建议,你们也可以交流一下。”
顾云声将档案放在桌上,很自然地走到了我身边,俯身看向桌上的草图。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像是纸张和墨水混合的好闻味道。
“这个色调搭配很大胆,”他指着草图的一角,声音离我很近,“不过视觉冲击力确实很强。”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耳廓。我有些不自在地微微偏头,却正好对上他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鼻梁上架着的细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格外斯文。
“我也觉得这里很好……”我小声附和,试图拉开一点距离,身子往后靠了靠。
然而,我忘了自己坐的是带滚轮的办公椅。这一靠,椅子顺势向后滑去,我低呼一声,身体瞬间失衡!
“小心!”
两只手几乎同时伸了过来。
一只来自旁边的顾云声,他敏捷地扶住了我的肩膀,稳住了我后仰的趋势。
另一只,则来自我对面的苏予瞻。他隔着桌子,及时伸手握住了我因为慌乱而按在桌沿的手腕。
一瞬间,我被两个男生“包围”了。
顾云声的手搭在我单薄的肩膀上,掌心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苏予瞻则握着我的手腕,力道温和却不容挣脱。
我僵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两种不同的男性气息萦绕在身边,一种清隽书香,一种温和儒雅,却都让我这个冒牌货心跳失序,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没事吧?”顾云声低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关切。
“椅子有点滑。”苏予瞻也松开了我的手腕,语气依旧平稳,但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深邃了些。
“没、没事!”我猛地站起来,动作大到差点带倒椅子,“谢谢会长和顾同学!那个……我、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连那本《苏菲的世界》都忘了拿。
直到跑出行政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我才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刻的亲密接触,虽然短暂,却比陆昭野那种直白的骚扰更让我心慌意乱。因为那里面,似乎掺杂了一丝真正的、不掺恶意的关心和靠近,而这反而让我更加无所适从。
我摸了摸似乎还残留着触感的肩膀和手腕,心里一片混乱。
沈清许,醒醒!你是男的!他们是把你当女生!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清醒。
然而,当我抬起头,却看到不远处,陆昭野正倚在篮球场边的铁丝网上,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我从行政楼里慌张跑出来的样子。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冰冷地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学楼拐角,心里莫名地沉了一下。
完了……他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这场戏,参演的人越来越多,剧情也越来越偏离我预设的轨道。我感觉自己像掉进蛛网的飞虫,被越来越多无形的丝线缠绕,快要无法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