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学生会办公室那次尴尬的“双人救援”后,我明显感觉到陆昭野的态度变得更冷了。
他不再每天“顺手”带早餐,数学课上也不再戳我问那些他根本不想懂的问题,甚至连那条习惯性拦路的腿都收了回去。他依旧是我的同桌,却仿佛在我身边设置了一个无形的真空地带,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这本来应该是我求之不得的清静,但不知为何,看着他完全无视我的样子,心里反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堵得慌。
沈清许,你清醒一点!他不再骚扰你,任务难度直接降级,你应该放鞭炮庆祝! 我每天都要这样对自己进行灵魂拷问。
这天早自习,天气闷热,教室里嗡嗡作响。我正被一道物理题困扰,无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脖子侧面,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蚊子咬了个包,痒得很。
旁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嘲弄的嗤笑。
我动作一顿,转过头。陆昭野正斜睨着我,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落在我刚才挠过的脖颈处。
“怎么?”他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同学听见,“昨晚……战况很激烈?”
我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但那冰冷的嘲讽却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我说,你脖子上那个印子。是学生会办公室的沙发太硬,还是图书馆的书架不够隐蔽?嗯?沈、清、妍?”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血液瞬间冲上头顶!他以为……他以为我脖子上的蚊子包是……是吻痕?!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席卷了我,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引得全班同学都看了过来。我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衣角,“那是蚊子咬的!”
“蚊子?”陆昭野也站了起来,他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什么样的蚊子,能咬出这么别致的形状?”他刻意加重了“别致”两个字。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窃笑和暧昧的议论声。
“真的是蚊子!”我又急又气,声音都带了哭腔(这次一半是气的,一半是急的),“昨天在宿舍被咬的!”
“宿舍?”他挑眉,仿佛听到了更好笑的笑话,“编,继续编。昨天晚自习后,有人看见你去了图书馆,和苏予瞻‘讨论功课’讨论到很晚吧?还有顾云声,不是经常在图书馆‘偶遇’你吗?”
他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他不仅误会了,还把我与其他男生的正常接触(虽然有点尴尬)歪曲成了不堪的证据!
“我没有!我们只是在看书!”我百口莫辩,感觉所有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耳朵里嗡嗡作响。这种被当众污蔑、却又无法自证清明的感觉,让我几乎窒息。
“看书?”他冷笑一声,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我身上刮过,最终又定格在我脖子上那个该死的红点上,语气充满了极致的羞辱,“看到脖子上留记号?沈清妍,我以前只觉得你装,没想到你还这么……不知检点。”
“不知检点”四个字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所有的委屈、愤怒、还有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一丝因为被他如此看待而产生的难过,瞬间冲垮了理智。
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我不想在他面前哭,这太丢人了,但我控制不住。
“陆昭野……你混蛋!”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出声,然后再也无法忍受周围那些探究、同情或是看热闹的目光,推开椅子,捂着脖子,低头冲出了教室。
我能听到身后传来他冰冷的声音,似乎是对着其他看热闹的人说的:“看什么看?”
以及班主任闻声赶来的询问:“怎么回事?沈清妍同学怎么了?”
我一路跑向洗手间,锁进一个隔间,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哭出声来。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压抑的、无声的流泪,肩膀因为抽泣而微微颤抖。
凭什么……他凭什么这么污蔑我……
那个蚊子包明明就是蚊子咬的!
还有苏予瞻、顾云声……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
巨大的委屈感和被冤枉的愤怒几乎将我淹没。我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答应周屿这个该死的任务,为什么要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侮辱!
哭了不知道多久,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我走到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脖子上还顶着那个“罪证”的自己,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我撩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冷静。不行,不能就这么被他打倒。越是这样,我越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虽然,我本身就是最大的谎言。
当我调整好情绪,深吸一口气,准备离开洗手间时,一开门,却看到程澈正一脸担忧地等在门外。
“清妍同学,你没事吧?”他手里还拿着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我看你跑出来……那个,陆昭野那人就那样,嘴巴毒,你别往心里去。”
他把水递给我:“敷一下眼睛吧。”
看着他真诚而关切的眼神,我鼻尖又是一酸。至少,还有人愿意相信我。
“谢谢,”我接过水,低声道,“真的是蚊子咬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程澈用力点头,阳光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维护,“肯定是哪个不长眼的蚊子!”
他的信任像一缕阳光,稍稍驱散了我心中的阴霾。
然而,当我回到教室时,那道冰冷的视线再次锁定了我。陆昭野看着我微红的眼眶和手里程澈给的水,眼神更加阴鸷,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然后转过头,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仿佛我是什么肮脏的、不值得他再多看一眼的东西。
那一刻,我知道,我和他之间,那层本就脆弱的、由他的恶趣味和我的忍耐维持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而这场因一个蚊子包引起的风暴,显然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