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未解的结
我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着伤口。身体的疼痛逐渐减轻，但心里的创伤却在陆昭野那番刻薄的嘲讽后，溃烂发炎，痛彻心扉。委屈、愤怒、还有一种被他亲手推开的、尖锐的失落感，几乎将我吞噬。
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我产生了幻觉？是我自己走到了酒店？那些痕迹……是摔倒造成的？不！那种感觉，那种被侵犯的羞耻和身体的异样，绝不可能是假的！
但陆昭野的否认是那么斩钉截铁，他的嘲讽是那么真实。如果连他这个唯一的“见证者”都否认后续的一切，我还能相信什么？
第二天，我顶着红肿的眼睛，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走进了教室。我刻意不去看旁边那个空了一天的座位，只是默默地坐下，拿出课本，将自己缩成一个透明的、不存在的气泡。
然而，课间时分，那个熟悉的身影还是出现了。
陆昭野走了过来，没有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地坐下，而是站在座位旁，沉默了几秒。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与昨日截然不同的、复杂的重量。
我固执地低着头，盯着书页，假装没有察觉。
“喂。”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失去了往日的张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
我没有回应。
他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昨天……我的话，说得有点重。”
我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这是在……道歉？为昨天那些堪比凌迟的嘲讽道歉？
但他的眼神并没有多少歉意，反而更像是一种烦躁和……挣扎。他避开了我的目光，眉头紧锁，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当时心情不好。不该那么说你。”
就只是这样吗？因为心情不好，就可以那样践踏别人的尊严和痛苦？就可以对我可能遭遇的可怕事情，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幻觉”和“期待”？
一股更深的悲凉涌上心头。他的道歉，苍白得可笑，甚至比不上他昨天的嘲讽来得“真实”。
“所以呢？”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惊讶的疏离，“陆同学心情不好，就可以随便侮辱人？那现在心情好了，施舍一句‘话说重了’，我就该感恩戴德？”
陆昭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他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但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语气又带上了他惯有的那种生硬：“随你怎么想！反正我道歉了！”
他说完，像是完成了一个极其不情愿的任务，猛地坐下，拿出手机胡乱地划着，周身再次散发出那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心里那点微弱的、因为他主动开口而泛起的一丝波澜，也彻底平息了。
他道歉，或许只是因为残存的良知让他觉得“过分”，或许只是不想背负一个“逼哭女生”的恶名。但他并没有真正理解我的恐惧和委屈，更没有……承认任何与他相关的事情。
那晚在酒店里，替我换下衣服，可能在我身上留下痕迹，让我陷入如今这种痛苦迷茫境地的人……依旧是一个谜。
而眼前这个道歉都道得如此别扭的陆昭野，他究竟是毫不知情的旁观者，还是……与那个谜团有着更深关联的人？
我不知道。
他的道歉，非但没有解开我心里的结，反而让那团迷雾更加浓重，也让我和他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关系，裂开了一道更深、更难以逾越的鸿沟。
我重新低下头，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身体的疼痛可以愈合，但有些伤痕，一旦刻下，或许就再也无法消除了。而我和陆昭野之间，隔着昨晚那个无法言说的秘密，隔着今天这番不痛不痒的道歉，似乎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哪怕那个“从前”，也充满了捉弄和对抗。
我们之间，只剩下猜疑、伤害和一片狼藉的沉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