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唯一的锚点

作者:孟爷很浪 更新时间:2025/11/9 10:33:37 字数:1642

陆昭野,不,现在或许该叫他“失忆版陆昭野”,彻底变成了一块粘性超强的牛皮糖。

我仅仅是起身去给他倒杯水,刚离开病床不到三米,他那双因为高烧而显得格外湿润的眼睛就立刻追了过来,里面迅速蓄满了显而易见的恐慌。

“你要去哪里?”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雪白的床单。

“倒水。”我晃了晃手里的空杯子。

他紧紧盯着我,直到我端着水杯回到床边,将那杯温水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小口小口喝下去,他眼底那抹不安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贪婪的依赖。喝完了水,他也不躺回去,就那么靠着枕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他唯一的光源。

护士进来给他换药或者量体温,但凡我表现出一点点要暂时离开的意图,比如只是往门口退一步,他的情绪就会立刻变得激动起来。他不会大吵大闹,只是用那种被抛弃的小狗般的眼神死死望着我,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眶迅速泛红,仿佛下一秒就能当场哭出来。

“家属陪一下,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安全感。”护士见怪不怪地对我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

家属?我内心苦笑。我算他哪门子家属?

但看着他因为我的“远离”而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和那泫然欲泣的表情,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硬起心肠。我只能认命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对他保证:“我不走,就在这儿。”

听到我的保证,他才会慢慢放松下来,但眼神依旧牢牢锁在我身上,仿佛生怕一眨眼我就不见了。

最让我头疼的是上厕所。第一次我需要去解决生理需求时,试图让他乖乖在床上等我。结果我刚进洗手间关上门,外面就传来了他带着哭腔的、惊慌失措的呼喊:

“清许!清许!你在里面吗?你回答我!”

伴随着的是他试图下床弄出的窸窣声响和输液架被拉扯的晃动声。

我吓得赶紧开门出来,就看到他半个身子探在床外,一手捂着因为动作而疼痛的额头,另一只手还固执地伸向洗手间的方向,脸上满是未干的泪痕,看到我出来,他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脱力般地瘫软回去,却朝我伸出手,带着浓浓的鼻音哀求:

“……别关门……我害怕……”

那一刻,看着他惊魂未定、脆弱不堪的样子,我心里那点因为被他“监视”而产生的不耐烦,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混合着心疼和无奈的情绪取代。

我叹了口气,最终妥协。从此以后,我去病房自带的洗手间,门只能虚掩着,确保他能听到我的动静,或者……能看到我的一部分身影。这感觉尴尬又别扭,但却是唯一能让他保持安静、不把自己再次弄伤的方法。

他似乎把我当成了他在这个空白、陌生世界里唯一的锚点,唯一的浮木。他不再去费力思考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只要有我在他视线范围内,他就能获得一种近乎本能的安全感。

他会在我给他削苹果时,安静地看着我的手指,眼神专注。会在我因为疲惫而靠在椅子上小憩时,偷偷伸出手,轻轻拉住我的衣角,然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甚至会在我低声接工作电话时,微微蹙起眉头,仿佛不喜欢我的注意力被别的事情占据。

这种全然的、不加掩饰的依赖,像一股温吞的水,一点点渗透、软化着我原本坚硬冰冷的心防。

看着他此刻纯净得如同初雪的眼神,听着他依赖地叫我“清许”,我几乎无法将他和那个在仓库里对我嘶吼、在酒店可能侵犯过我、在雨夜里崩溃乞求的陆昭野联系起来。

记忆像一层厚厚的尘埃,覆盖了他所有的恶劣和创伤,只留下了一个最本真的、渴望爱与陪伴的内核。

而我,这个本该与他势不两立的人,却阴差阳错地,成了承载这个内核的唯一容器。

这种感觉很诡异,很荒诞,也让我……无所适从。

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医生说他可能会恢复记忆,也许明天,也许下个月。

到那个时候,这个粘人又脆弱的“小狗”就会消失,变回那个让我爱恨交织、痛苦不堪的陆昭野。

我看着他现在毫无防备的睡颜,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那么,在他还是“空白”的这段时间里,我该如何与他相处?

是继续守着过去的伤痕,冷漠以对?还是……暂且放下一切,只面对眼前这个需要我的他?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我只能在他又一次于睡梦中不安地呓语、无意识地抓住我的手腕时,僵硬地、迟疑地,回握住他冰凉的手指,给予他一丝微不足道的、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的温暖。

窗外,夜色深沉。

病房里,只有他平稳的呼吸声,和我内心无声的、激烈的交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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