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伤痕与独占

作者:孟爷很浪 更新时间:2025/11/10 10:01:33 字数:2400

陆昭野的病情稳定下来,医生建议可以出院,但需要有人密切看护,尤其考虑到他记忆缺失和心理状态极不稳定的情况。我找不到他的家人,只能暂时将他安置在我的公寓里。

这天下午,一个紧急的工作电话必须我亲自去处理。我看着他靠在沙发上,抱着我给他买的安抚玩偶(他莫名地很喜欢那个毛绒兔子),眼神像温顺的大型犬一样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你乖乖待在家里,看看电视,或者睡一会儿,好吗?”

他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嘴唇抿了起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兔子耳朵,但没有像在医院那样直接哭出来,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把头埋进了玩偶里,浑身散发着被抛弃的委屈气息。

我心里有些不忍,但工作不能耽搁。我叮嘱了他几句,便匆匆出门了。

事情处理得比预想中久,回来时天色已晚。在公寓楼下,我意外地遇到了过来给我送资料的周屿。我们便站在楼下的花坛边,简单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

“……所以那边催得挺急的,你最好明天上午就把方案发过去。”周屿把文件袋递给我。

“知道了,我晚上弄。”我接过文件袋,揉了揉眉心,感觉有些疲惫。

“里面那家伙……怎么样了?”周屿朝我公寓的窗户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还粘人吗?”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比以前更甚。记忆一点没恢复,胆子小得像兔子,看不到我就慌。”

周屿咂咂舌:“造孽啊……那你打算怎么办?一直这么养着?”

“不然呢?”我有些烦躁,“扔了他?他现在这样,扔出去估计活不过三天。”

我们又聊了几句,周屿便离开了。我转身准备上楼,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我公寓的窗户。

窗帘没有完全拉拢,留着一道缝隙。而就在那道缝隙后面,我似乎看到了一双眼睛,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看着楼下。

是陆昭野。

他醒了?他一直站在窗边看着我和周屿说话?

我心里莫名地“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加快脚步,冲上了楼。

打开门,客厅里没有开主灯,只有电视屏幕发出的幽蓝光芒,播放着无聊的卡通片。陆昭野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蜷缩在客厅角落的阴影里,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着。

“陆昭野?”我试探着叫了一声,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亮起的瞬间,他猛地回过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片死寂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翻涌着一种我从未在他(失忆后)脸上看到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委屈、恐慌、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被背叛感。

而更让我心脏骤停的是,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手指间……赫然捏着一把我平时放在茶几下面削水果的小刀!刀刃上,沾染着刺目的鲜红!而他左臂的睡衣袖子被捋了上去,小臂内侧,一道新鲜的、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地向外冒着血珠!

“你干什么?!”我失声惊呼,冲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刀扔到远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愤怒而发抖。

他没有反抗,任由我夺走刀,只是抬起那双盈满了水汽和痛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哽咽:

“……你骗我……你说很快回来……”

“……你和别人说话……说了好久……”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他的质问语无伦次,逻辑混乱,却带着一种孩童般的、直击核心的偏执和受伤。他看着我,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混合着手臂上淌下的鲜血,滴落在浅色的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惊心动魄的暗红。

“我没有不要你!”我抓过旁边的纸巾,用力按住他手臂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心里又急又气又痛,“我只是在工作!那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重复着这个词,眼神里的绝望更深了,他看着我,像是透过我在看某个无法承受的未来,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你也会有别的朋友……你会对别人笑……你会跟别人走……就像……就像他们一样……”

他后面的话模糊不清,像是触及了记忆深处某个更加黑暗的创伤,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我看着他不顾疼痛,任由鲜血浸透纸巾,只是固执地用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眼神望着我的样子,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我明白了。

失忆,只是抹去了他过往的经历,却没有治愈他心底那早已根深蒂固的病灶——那源于童年被遗弃、被伤害而产生的,极度缺乏安全感和扭曲的占有欲。

他将我视作了他的全世界,他的救命稻草。而我任何一丝一毫的“远离”或“分心”,在他扭曲的认知里,都会被无限放大,解读为“背叛”和“遗弃”的前兆。这种无法承受的恐慌和绝望,最终驱使他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宣泄痛苦,来……试图引起我的关注,或者说,是惩罚我的“不忠”。

“看着我!”我捧住他泪痕交错的脸,强迫他与我对视,语气严厉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陆昭野,你听清楚!我不会丢下你!至少在你恢复记忆、能够照顾自己之前,我不会!”

他怔怔地看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但眼神里的疯狂和绝望似乎稍微平息了一点。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指着他手臂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我不准你再伤害自己!听见没有?!如果你再敢这么做,我立刻就把你送回医院,再也不管你!”

听到“送回医院”、“再也不管”,他脸上瞬间血色尽失,猛地摇头,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一样紧紧抓住我的衣袖,语无伦次地保证:“不要!我不划了!我再也不划了!清许……你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以后都听话……”

看着他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样子,我的心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刺,密密麻麻地疼。

我叹了口气,认命地找来医药箱,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伤口、消毒、包扎。整个过程,他都异常安静乖巧,只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始终一眨不眨地跟着我移动,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小心翼翼的恐惧。

包扎好伤口,我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和手臂上那圈刺眼的白色纱布,心情沉重得像压了一块巨石。

我收留的,不仅仅是一个失忆的病人。

更是一个内心千疮百孔、住着一头名为“占有”和“恐惧”的野兽的……危险分子。

而我这艘本来就不堪重负的小船,真的能承载得起他如此沉重而扭曲的依赖吗?

夜色渐深,他因为失血和情绪激动,终于体力不支,靠在我身边沉沉睡去,手指依旧无意识地攥着我的衣角。

而我,看着他沉睡中依旧不安稳的睡颜,和手臂上那抹刺目的白,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预感到——

我和他之间这场因失忆而暂时平息的战争,或许,正以一种更加隐晦、更加危险的方式,悄然升级。

而他心底的那头野兽,才刚刚露出它狰狞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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