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行走于境界的蝴蝶 更新时间:2025/10/14 0:23:25 字数:9512

当疯狂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理智沙滩和冰冷刺骨的悔恨。力量如同潮汐,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当支撑它的内核从扭曲的快感转变为沉重的负罪感时。

我们,月岛月子及其麾下(或许已不配称为“麾下”)的幽灵,正品尝着这自酿的苦酒。那曾经让我们肆意妄为的灵力,此刻却如同被套上了枷锁,沉重而滞涩。而我们必须用这被束缚的双手,去弥补我们亲手造成的灾难。

美嘉压抑的啜泣声,像一根根冰冷的针,刺穿着我(月岛月子)的灵体。那鲜红的血迹在她苍白皮肤和破损衣料上的对比,是如此刺眼,仿佛在我灵魂上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我……我怎么会……”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之前那种掌控一切的优越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冰冷和后怕。我们差点……不,我们已经造成了伤害!因为我们的“娱乐”,美嘉流血了,他们所有人被困在这漆黑的深山里,迷失了方向。

“月……月子……”死肥宅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不确定和惊慌,“我们……是不是玩过头了?”

过劳死沉默着,他那总是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也笼罩着一层阴霾,他看着下方混乱的学生,又看了看自己(意念中的)手,低声道:“灵力输出效率急剧下降……恶意驱动的能量回路……正在崩溃。”

失恋男更是颓然地垂下了头,胸口的钢筋都仿佛失去了光泽:“我们……我们变成了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吗?以他人的痛苦为食……”

他们的反应印证了我的感觉。那曾经澎湃的、足以掀起狂风、制造逼真幻象的灵力,此刻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塞了,变得晦涩难用。我们依旧能感知周围,能轻微地影响环境,但想像之前那样大规模、高强度地作祟,已经做不到了。这是……对我们失控的惩罚吗?

但现在不是沉溺于自责的时候!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强迫自己从悔恨中挣脱出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是我们把他们逼到这里的!我们必须……必须把他们安全地带回去!”

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捂着手掌、疼得不住吸气的美嘉身上。愧疚如同藤蔓般缠绕着我的心脏,但与之同时升起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必须要保护她的决心。我绝不能让美嘉,让任何一个人,因为我的愚蠢和恶意,受到更严重的伤害!

下方的混乱还在持续。

“怎么办?美嘉受伤了!”

“手机!谁手机有信号?”

“我试过了!完全没有!”

“我的也是!一格都没有!”

“指南针呢?谁带了指南针?”

“谁修学旅行会带那种东西啊!”

绝望的气氛如同浓雾般弥漫开来。失去了小林优那勉强算是“领导”的指挥(他现在正抱着头蹲在一边,彻底没了主意),又出现了伤员,这支队伍彻底失去了方向和凝聚力。黑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将他们团团包围,林间的每一丝声响都让他们惊惶不定。

美嘉在中村和另一个女生福田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但右脚踝的扭伤和手掌、膝盖的擦伤让她每动一下都疼得直冒冷汗,根本无法快速行走。

“对、对不起……连累大家了……”美嘉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愧疚。

“别这么说!”中村虽然自己也害怕,还是强撑着安慰,“我们是一个队伍的!”

看着他们互相扶持却又无助的样子,我心如刀绞。这都是我造成的!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我对着三鬼说道,努力调动那变得滞涩的灵力,“我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直接干涉,但也许……也许可以通过更微妙的方式引导他们!”

首先,必须让他们离开这片彻底无光的区域,找到相对安全或者有可能识别方向的地方。

“死肥宅,过劳死!尝试聚集周围的萤火虫,或者……引导月光,给他们制造一点光亮!”我下达了第一个指令。

死肥宅和过劳死立刻尝试。然而,之前轻易就能做到的灵力微操,此刻却困难重重。死肥宅努力了半天,只让几只萤火虫极其不情愿地、慢悠悠地飞了过来,那点微弱的光芒在浓重的黑暗面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过劳死试图引导穿过林隙的月光,但那光斑依旧散乱,无法形成有效的指引。

“不行……灵力像凝固了一样……”死肥宅喘着气(虽然不需要),一脸挫败。

“能量传导效率不足百分之十。”过劳死脸色凝重。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警戒周围(用他变得迟钝的感知)的失恋男突然低呼:“等等!有……有别的东西!”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在距离队伍大约几十米外的密林阴影中,几点幽绿色的光芒,如同鬼火般,悄无声息地亮了起来。

那不是萤火虫!那是……狼的眼睛!

一股寒意瞬间席卷了我们所有人(鬼)!

“狼……是狼吗?”一个男生也注意到了那幽绿的光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会……这里有狼?”

“完了……我们死定了……”

恐慌再次升级!受伤的美嘉、耗尽体力的众人、彻底迷失的方向,现在又加上了野狼的威胁!这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试胆大会”的范畴,变成了真实的生存危机!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们!

那几头狼显然是被这里的动静和……或许还有美嘉伤口散发的微弱血腥味吸引过来的。它们压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沉呜噜声,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靠近。

“不行!必须挡住它们!”我急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不顾一切地催动灵力。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制造恐惧,而是……驱散!

“过劳死!死肥宅!失恋男!把你们还能用的力量,全部用来制造噪音!吓跑它们!”我尖声喊道。

三鬼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拼尽全力。过劳死将他那受限的“背景噪音”能力,集中起来,模拟出一种类似大型野兽受伤时发出的、低沉而充满警告性的咆哮。死肥宅则放弃了精细操控,将残存灵力如同冲击波般释放,猛烈地摇晃狼群前方的灌木丛,制造出“有庞然大物即将冲出”的假象。失恋男用钢筋(虽然效果大减)拼命敲击一块靠近狼群的岩石,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声。

这些手段比起之前的狂风骤雨显得如此孱弱,但或许是多种怪异声音和动静的突然出现,干扰了狼群的判断。那几头狼明显犹豫了,停下了逼近的脚步,幽绿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黑暗,喉咙里的呜噜声带上了疑虑。

“它、它们停了?”一个学生颤声道。

“好像……被什么吓到了?”

趁着狼群犹豫的宝贵间隙,我知道必须立刻带领队伍离开!

“快!引导他们!往那个方向!”我指着与狼群所在位置相反,且略微有些下坡趋势的方向。我记得昨晚仓促踩点时,似乎那个方向的地势最终可能会通往较低的地方,或许能找到溪流,而沿着溪流走,是野外寻找出路的基本法则之一。

我们四鬼开始用尽一切办法“暗示”。过劳死将微弱的低语方向调整为“这边……安全……”,虽然效果微乎其微,几乎被学生们的恐慌淹没。死肥宅则努力让那个方向的草丛发出持续不断的、不自然的窸窣声,试图引起注意。失恋男甚至尝试用他残存的力量,让那个方向的几片树叶无风自动,发出比其他地方更响亮的沙沙声。

“你们看……那边……好像有动静?”搀扶着美嘉的中村,似乎注意到了那持续不断的、微弱的草丛声响和树叶异动。

“是、是狼吗?”

“不像……声音不一样……”

“会不会……是人?”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在狼群威胁的驱赶和下坡可能意味着出口的微弱希望下,他们相互搀扶着,朝着我们努力指引的方向,艰难地开始移动。美嘉咬着牙,在中村和福田的支撑下,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每走一步,额头都渗出冷汗。

看着他们终于开始朝着希望(尽管渺茫)的方向移动,看着美嘉强忍疼痛的表情,我心中的愧疚和决心交织在一起。

我们犯下了大错。我们的力量也因此几乎被剥夺。

但无论如何,哪怕只能用这点微弱的影响,哪怕只能像这样偷偷地、笨拙地拨动命运的丝线,我们也一定要……把他们平安送回去!

这不再是恶作剧,也不再是为了证明什么。

这是……救赎。

希望,有时候并非熊熊燃烧的火炬,而是黑暗中一丝微弱却坚定的萤火。它无法照亮整个前路,却能指引方向,给予在绝望中跋涉的人最后的力量。

我们此刻扮演的,就是这萤火的角色。用我们残存的力量,用我们笨拙的方式,试图在那片由我们亲手制造的黑暗迷宫中,为迷途的羔羊,点燃一缕微光。

引导的过程,比我们想象中更加艰难和缓慢。

学生们相互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充满了对未知黑暗和潜在危险的恐惧。美嘉的伤势是最大的拖累,她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了中村和福田身上,每挪动一步,受伤的脚踝和擦伤处传来的剧痛都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脸色苍白如纸。其他男生也好不到哪里去,体力消耗巨大,精神更是紧绷到了极限。

我们四鬼则像四个蹩脚的舞台剧幕后人员,用着失灵的道具,拼命想给台前陷入僵局的演员们提示。

死肥宅努力维持着前方草丛那不自然的窸窣声,但这需要他高度集中那本就滞涩的灵力,没过多久,他就累得灵体光芒(如果存在的话)都黯淡了几分,喘息着抱怨:“不行了……这比连续通关十个魂系游戏还累……”

过劳死则持续释放着那微弱的“安全方向”意念暗示,但这就像在暴风雨中低语,效果甚微,只能寄希望于在学生们极度敏感的神经上留下一点潜意识的印记。

失恋男尝试着用他所能制造的最轻微的声音——比如让一片特定的树叶持续摇动,或者让一小截枯枝在学生们经过时恰好断裂发出脆响——来作为路标。但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控制,失误率很高,有时枯枝没断,有时树叶摇动的时机不对。

而我,月岛月子,则悬浮在队伍侧上方,心一直悬着。我紧紧盯着美嘉,看着她强忍疼痛的表情,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看着她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每一次她因为触碰伤口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都像鞭子一样抽打在我的心上。

坚持住,美嘉……再坚持一下……我们一定会带你出去! 我在心中无声地呐喊,仿佛这样就能将我的决心传递给她。

就在死肥宅快要力竭,失恋男的“路标”也越来越不靠谱的时候,过劳死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检测到环境湿度显著增加,环境声音频谱分析……存在稳定水流声,方位与我们引导方向一致。”

水流声!

几乎同时,搀扶着美嘉的中村也猛地抬起头,侧耳倾听:

“等等!你们听!是不是……有水声?”

队伍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果然,在风声和树叶沙沙声的间隙,一阵微弱但持续的、潺潺的流水声,隐约传来!

“是水!是河水!”

“有河!我们找到河了!”

“沿着河走一定能出去!”

希望,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瞬间注入了这支濒临崩溃的队伍。他们原本沉重的步伐一下子变得轻快了不少,连美嘉眼中也重新燃起了一丝光亮,咬牙加快了速度。

我们四鬼也精神一振!成功了!我们的引导起效了!这条河,很可能就是原本试胆大会的终点——萤火川!

我们更加卖力地在前方“铺路”。死肥宅拼尽最后一点力气,让河水流淌的声音听起来更清晰、更靠近。失恋男则让河岸边的芦苇和草丛发出更明显的摇摆。过劳死则将“安全”的意念全力投向水流的方向。

穿过最后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清澈欢快的小河,在月光下泛着粼粼波光,蜿蜒着流向远方。河岸两边是相对平坦的滩涂,长满了柔软的草地。这里的光线明显比密林中好了许多,月光可以毫无阻碍地洒下来。

更重要的是,这里让他们重新找到了“方向”!沿着河走,无论是上游还是下游,总归比在毫无参照物的密林里乱转要强得多!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一个男生激动地跪倒在草地上,几乎要哭出来。

其他人也纷纷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中村和福田小心翼翼地将美嘉扶到一块相对干净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下,福田赶紧从自己的小背包里拿出饮用水和干净的手帕,小心翼翼地帮美嘉清理手掌和膝盖上的伤口。

“嘶……好痛……”清水的刺激让美嘉疼得缩了一下,但她还是强忍着。

“忍一忍,必须把砂石冲掉,不然会感染的。”福田动作尽量轻柔。

看着美嘉清洗伤口时那龇牙咧嘴却努力忍耐的样子,看着她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在清水中渐渐显露出原本的皮肉(虽然依旧惨不忍睹),我的心脏又是一阵揪紧。这都是我害的……

“我们……暂时安全了吗?”小林优瘫坐在不远处,看着河水,喃喃道。他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但眼神里多少恢复了一点神采。

暂时的安全,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学生们稍微放松下来,开始讨论是该往上游还是下游走的时候,一直负责警戒后方(用他变得不那么灵敏的感知)的失恋男,突然发出了警告:

“等等!那些……绿眼睛……又出现了!”

我们猛地朝来时的密林方向“看”去。果然,在那片黑暗的边界,几对幽绿的光芒再次闪现,并且,比之前更近了!是那群狼!它们竟然尾随到了这里!

“呜——!”低沉的、带着威胁意味的狼嚎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在相对开阔的河滩上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刚刚放松下来的学生们瞬间又炸了锅!

“它们跟来了!”

“阴魂不散!”

“怎么办?这里没地方躲啊!”

河滩虽然开阔,但也意味着无处藏身。狼群显然更有耐心,它们在黑暗的森林边缘徘徊,幽绿的眼睛如同鬼火般锁定着河滩上这群疲惫不堪、还有伤员的两脚生物。

恐惧再次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必须……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小林优挣扎着站起来,声音发抖,“沿着河走!快!”

但是,往哪边走?上游还是下游?谁也不知道哪个方向能更快地通往人类活动的区域,或者回到旅馆。选错了,可能意味着在体能耗尽前都无法获救,而身后还有狼群虎视眈眈!

学生们陷入了激烈的、带着恐慌的争论。

“往下游!水往低处流,下游肯定能遇到村庄!”

“万一越走越荒凉呢?往上走!旅馆在山上,往上走说不定能绕回去!”

“别吵了!没时间了!”

就在他们争论不休,而狼群开始试探性地迈出森林阴影,露出灰褐色的矫健身躯时,一直沉默的过劳死突然开口,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笃定:

“下游。概率更高。”

我们全都看向他。

“理由?”我急忙问。

过劳死指向下游方向的河岸:“植被类型。下游方向约三百米处,出现了人工修剪过的芦苇丛边缘,以及……疑似小型码头的木质结构残骸。虽然废弃,但表明该方向曾有较高频率的人类活动。上游方向,植被保持原始状态,人类活动迹象微弱。”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努力“看”去。在月光下,下游远处的河岸轮廓确实显得更整齐一些,似乎真的有过人工修整的痕迹,还有一个模糊的、伸向河面的黑影,确实很像一个小码头。

“可信度?”我问。我们现在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

“基于环境细节分析与逻辑推演,可信度约百分之七十。”过劳死回答,“比盲目选择高。”

百分之七十!足够了!

“引导他们!去下游!”没有空去管这些数据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哪怕只是心理安慰,我也立刻下令。

我们再次行动起来。这一次,目标明确——下游!

死肥宅榨干最后一丝灵力,让下游方向的河水声听起来更加响亮、更加“友好”。失恋男则让下游河岸的几丛芦苇剧烈地摇晃起来,仿佛在招手。过劳死则将全部意念集中在“下游……生路……”上,如同念咒般反复释放。

而我也加入了引导。我飘到队伍前方,面对着下游,将我所有的愧疚、所有的决心、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一個简单的意念上——

这边!走这边!拜托了,看向这边!

也许是过劳死的分析起了作用,也许是我们孤注一掷的引导终于产生了效果,正在争吵的学生们中,中村第一个注意到了下游方向的“异常”。

“你们看!下游那边……芦苇在动!好像……在指路一样?”

“河水声……好像也是那边更响?”

“难道……真的有……‘那个’在帮我们?”一个女生小声说,语气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反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希冀。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小林优当机立断(或者说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往下游!快走!”

队伍再次行动起来,搀扶着美嘉,沿着河岸,朝着下游方向,踉跄着前进。狼群看到猎物移动,发出一阵躁动的低嚎,也开始沿着森林边缘,与他们并行,幽绿的眼睛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希望与危机,如同光与影,在这月下的河滩上,再次交织。

我们四鬼紧随在队伍旁边,灵体因为过度消耗而显得更加虚幻。我们知道,这远未结束。学生们的体力即将耗尽,美嘉的伤势需要尽快处理,而狼群,仍在暗处窥伺。

但至少,我们找到了方向。

至少,我们还在努力。

这救赎之路,每一步,都踩在我们的悔恨与决心之上。

沿着萤火川下游的跋涉,是一场与时间和体力赛跑的煎熬。学生们早已精疲力竭,全凭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撑着机械地迈动双腿。美嘉的状况尤其令人担忧,失血、疼痛和惊吓让她脸色灰败,几乎半昏迷地靠在中村和福田身上,被两人拖着前行。

而我们四鬼,状态也同样糟糕。灵力的过度消耗让我们如同风中残烛,身影变得几乎透明,维持最基本的感知和那微弱的引导都已十分勉强。死肥宅和失恋男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凭借一股意念在支撑。过劳死虽然还能保持冷静,但他记录的动作早已停止,全部精力都用于分析环境和支持引导。

最令人不安的是,那群狼,依旧如同幽灵般尾随在侧。它们不再隐藏,灰褐色的身影在月光下的河滩与森林边缘时隐时现,幽绿的眼睛闪烁着饥饿与耐心并存的光芒。它们似乎在等待,等待这群“猎物”中最虚弱的一个倒下,等待他们彻底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它们……还在跟着……”一个男生带着哭腔说道,声音充满了绝望。

“别回头……快走……”小林优喘着粗气,他自己也快到极限了。

河滩并非一路平坦,偶尔会有突出的岩石或倒下的树木阻碍。在一次绕过一块大岩石时,队伍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就是这个瞬间的迟缓,被狼群敏锐地捕捉到了!

一直徘徊在侧翼的头狼,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嗥叫!如同听到了进攻的号角,三头体型较大的狼猛地从森林阴影中窜出,压低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朝着队伍冲了过来!它们的目標明确——位于队伍中后段,行动最不便的美嘉!

“啊——!它们冲过来了!”

“保护美嘉!”

队伍瞬间大乱!男生们下意识地聚拢过来,挥舞着手电筒和随手捡起的树枝,试图驱赶。但他们的动作在矫健的野狼面前显得如此笨拙无力。

一头狼灵活地躲过挥舞的树枝,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风,径直扑向了被中村和福田搀扶着、毫无抵抗能力的美嘉!那尖锐的獠牙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目标直指美嘉脆弱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看到了美嘉因极度恐惧而睁大的、空洞的双眼。

我看到了中村和福田惊恐却无力阻止的表情。

我看到了那越来越近的、代表着死亡的血盆大口。

不——!!!

一个声音在我灵魂深处炸响!比之前的任何一次悔恨、任何一次决心都要强烈!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容置疑的、源自本能的守护意志!

不许你们伤害美嘉——!!!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并非来自之前的阴冷与恶意,而是如同沉眠火山般从我灵体最深处轰然爆发!一道纯净而耀眼的白光,以我为中心,如同小型太阳般瞬间绽放,照亮了整个河滩!光芒中,我的灵体前所未有地凝实,甚至在一刹那间,显露出了我生前的轮廓——那个穿着澄空学园校服、黑发齐肩的月岛月子!

伴随着光芒的,是我那凝聚了所有意志、所有愧疚、所有守护决心的呐喊,如同实质的音波,重重地轰击在那头扑向美嘉的恶狼身上!

“不许你们伤害美嘉——!!!”

“嗷呜——!”

那头狼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身体被狠狠地掀飞出去,在空中翻滚了好几圈,才“噗通”一声摔在几米外的草地上,挣扎着爬不起来,发出痛苦的呜咽。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另外两头扑上来的狼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它们惊恐地看着那团尚未完全消散的白光,看着同伴的惨状,动物本能对未知和强大力量的恐惧瞬间压倒了饥饿。再加上死肥宅、过劳死、失恋男在这一刻,也被我的爆发所激励,拼尽最后残余的力量,发出了他们所能制造的最具威慑性的混合声响——过劳死的低频咆哮、死肥宅的电磁噪音模拟、失恋男的金属爆鸣——虽然威力远不如前,但在狼群受惊的情况下,起到了绝佳的恐吓效果。

头狼发出一声不甘的低吼,深深地看了一眼白光消散的方向(也就是我所在的位置),然后率先转身,夹着尾巴窜回了森林深处。其他狼也立刻跟上,片刻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草地上那头还在呻吟的同伴和一片死寂的河滩。

白光散去,我的灵体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虚幻,几乎要融入空气中,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席卷而来。刚才那一瞬间的爆发,耗尽了我所有的力量,甚至……更多。但我顾不上这些,我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美嘉身上。

她没事……她安全了……

美嘉怔怔地看着狼群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刚才白光绽放、我短暂显形的地方,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刚才那声清晰的、充满保护欲的呐喊,仿佛还在她耳边回荡。那声音……虽然充满了力量,但那音色……

“……月……月子……?”美嘉用极其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她的声音很轻,但在极度安静的河滩上,却清晰地传入了离她最近的中村和福田耳中。

“美嘉?你说什么?”中村疑惑地问,她还处在狼口脱险的震惊中。

“声音……刚才那个声音……”美嘉的眼神有些涣散,带着极度的困惑和一丝奇异的了然,“是……是月岛同学……月岛月子的声音……我……我不会听错的……”

“月岛月子?”福田愣住了,“那个……前段时间出意外……的同学?”

“她……她刚才……保护了我们?”另一个听到美嘉低语的女生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劫后余生、精神恍惚的学生们中间激起了涟漪。月岛月子?那个在班级里没什么存在感,甚至她死后大家都没怎么讨论过的女生?刚才那驱散狼群、救下美嘉的神秘力量和呐喊……是她?

联系到之前学校里发生的种种“怪事”——自动滚落的“爱心”粉笔、自动归位的哲学书、音乐教室的“指导灵”——一些之前觉得只是巧合或者有趣谈资的事情,此刻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后,被重新串联起来,蒙上了一层截然不同的色彩。

难道……那些不是什么“福灵”或者偶然,而是……月岛月子?她在用她的方式……“存在”着?甚至……保护着他们?

一种混合着恐惧、敬畏、感激和巨大困惑的情绪,在学生们心中蔓延开来。

“……先……先离开这里……”小林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复杂地看了一眼美嘉,又看了一眼狼群消失的方向,“沿着河,继续往下游走……”

这一次,没有人再争论。求生的本能和刚刚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件,让他们只剩下一个念头——尽快回到人类的世界。

接下来的路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在下游走了不到二十分钟,他们果然看到了过劳死推测的那处废弃小码头,以及更远处,隐约出现的零星灯火和公路的轮廓!

希望,终于变成了触手可及的现实。

当这支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精神濒临崩溃的队伍,相互搀扶着出现在公路边,被焦急寻找的老师和当地救援人员发现时,场面一片混乱。哭泣、安慰、询问、紧急处理伤口……

美嘉因为失血和虚弱,在被送上救护车时已经几乎昏迷,但在失去意识前,她紧紧抓着一位女老师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重复着:“是月子……月岛月子……她救了我们……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这句话,如同一个神秘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在场每一个听到的人心中。

回到“鹿麓苑”旅馆,已是后半夜。受伤的学生被妥善安置和治疗,其他受到惊吓的学生也接受了心理疏导。关于今晚发生的一切,各种版本的叙述在幸存的学生口中流传,但有一个核心细节被反复提及——在那最危险的时刻,是已经死去的月岛月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驱散了狼群,救了小野寺美嘉,也间接救了他们所有人。

之前学校里那些被当作趣谈的“福灵事件”,被重新提起,并与月子的名字联系在了一起。不再是恐怖的怪谈,而是蒙上了一层温暖、甚至有些悲伤的守护色彩。

“原来……那些‘祝福’……可能真的是月子……”

“她是不是……一直没离开?在用她的方式……看着我们?”

“我们……之前是不是太过忽略她了……”

议论声中,少了许多恐惧,多了许多复杂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我们四鬼,静静地飘在旅馆的屋顶,看着下方逐渐平息的骚动。极度虚弱让我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取代了之前的狂乱与悔恨。

死肥宅看着下面,难得地没有评分任何女生,只是喃喃道:“我们……好像搞砸了,又好像……没完全搞砸?”

过劳死望着星空,轻声道:“数据修正。存在感提升目标……以超出预期且不可控的方式,部分达成。代价……高昂。”

失恋男抚摸着胸口的钢筋,叹了口气:“守护的力量……原来比制造悲伤……更耗能,但也更……舒服一点。”

而我,月岛月子,感受着体内空空如也却异常宁静的灵体,看着旅馆窗户里透出的、象征着安全与温暖的灯光,心中百感交集。

我差点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用恐惧和伤害来证明自己的存在。

我能感觉到,那时候,如果我继续沉浸在伤害别人,支配别人的感觉下,一定会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吧,一定会变成与我不同的我吧。

但在最后关头,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我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我不知道那时候我是怎么做到用出那个像元气弹一样的东西的,我只知道自己那时候心里只有对拯救美嘉的愿望,会不会是暗处观察着我得神明或是阎王,看在我没有就此堕落下去的份上给我的一点帮助呢?

生的窝囊,死的……一度疯狂。

但最终,我似乎找到了,作为月岛月子,存在的真正意义。

它不在于被人恐惧,也不在于被人当作许愿的偶像。

而在于……联结,与守护。

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永远无法再触及的方式。

夜空下,一缕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点,如同萤火,从我虚幻的灵体中飘散出来,缓缓升向星空。

那或许是悔恨的终结。

也或许是……新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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