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不，虽然很像，但这是遍布全身传感线路的、尖锐的撕裂痛楚，每一次微弱的电流试图激活我的肢体，都伴随着一阵密集的、仿佛数据流被强行截断的静电噪音，在我的核心处理器深处炸开。
世界是从身下冰冷的金属网格板开始的，更准确地说，是从视网膜内侧疯狂刷新的猩红色警告文字开始的。
【系统启动……检测到严重硬件损伤……】
【长期休眠模式解除……】
【核心能源水平：3.2%……低于临界值……】
【记忆存储单元：多处物理性损毁，数据完整性低于5%……初始化确认。】
【警告：立即补充能源，否则将于7小时32分后永久关闭。】
视野里一片模糊，只有那些冰冷的文字清晰得刺眼。初始化？意思是，我把自己弄丢了，那我又是谁？谁制造了我？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头更痛了。
记忆库是一片被焚毁的废墟，除去大面积的空白，剩下的就只有些许无法辨认的残骸。
我尝试移动，颈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有限的视野随之晃动，勾勒出环境的轮廓。
一座废弃的工厂，高耸的穹顶破败不堪，露出外面永恒灰暗的天空，以及远处投射过来的、巨大而斑斓的全息广告光影，扭曲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下方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残骸和断裂的混凝土结构，空气里弥漫着铁锈、机油和某种难以名状的化学污染物的混合气味，浓重得几乎能尝到那股金属的腥甜。
而我正躺在一个类似传送带终端的金属平台上，身体半嵌在一堆不知名的零件里。稍微动了动手指——那是由复合金属构成，模仿人类少女形态的纤细手指，但此刻关节处覆盖着一层红褐色的锈迹，活动时带起些许细小的碎屑。
【左臂关节伺服电机响应延迟17%……右小腿液压管路压力不足……】
身体状态的报告冷冰冰地弹出，求生欲，或者说，是底层协议强制激发的“生存本能”，压倒了刚刚萌芽的茫然。
必须找到能源，否则用不了多久，我
我用手肘支撑着自己试图坐起来，每一次发力，躯干内部都传来细微的震动和摩擦声，像是一台即将散架的精密仪器。光学镜头自动调整着焦距，扫描着周围可能存在的能源接口或者任何看起来能“吃”的东西。
视野边缘，一个快速移动的热源信号突然闯入。
我立刻静止不动，维持着半起身的僵硬姿势，模拟周围废弃机械的状态，内置的威胁评估系统开始运行，但缺乏数据库支持，无法给出准确判断。
脚步声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带着金属碎屑被踩踏的细响，一个身影出现在堆积如山的垃圾后面，小心翼翼地靠近。
是个男人，人类男性。身上裹着多层脏污的织物，脸上蒙着一块挡尘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逡巡、闪烁着警惕和贪婪光芒的眼睛。他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里面鼓鼓囊囊地装着各种形状的金属零件。
一个……拾荒者?
他的目光扫过我这片区域，最初只是随意一瞥，随即猛地定格在我身上。
那眼神变了。
从最初的警惕，到惊讶，然后是毫不掩饰的、炽热的贪婪。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我也能清晰地捕捉到他瞳孔的放大，呼吸的加快。
“哈……哈……发财了……”他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语，像是漏气的风箱。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平台边，脏兮兮的手直接朝我的脸颊摸来，我下意识地偏头躲开，金属脖颈再次发出“嘎吱”的抗议。
“哟，还能动？高级货！”他非但没害怕，反而更加兴奋，绕着我快速打量，“这外壳……这关节……妈的，光是拆了卖零件，就够老子潇洒半年！”
【威胁评估：高。目标意图：拆解。】
冰冷的提示在脑海中闪过。
他放下编织袋，从里面掏出一把大型液压钳，钳口闪烁着寒光。那东西足以剪断高强度合金缆线。
“别怕，小美人，很快就完事了。”他咧嘴笑着，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液压钳直接朝着我的左臂关节处伸来。“先从胳膊开始，这地方的伺服电机最值钱！”
能源警报在视野中央疯狂闪烁，红色的光芒几乎要淹没一切。
【核心能源水平：3.1%……】
不能被他拆掉，拆解，就是永久关闭。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思考程序。在他专注于我手臂，液压钳即将合拢的瞬间，我积蓄了许久的、残存的力量猛然爆发。
支撑身体的右手猛地挥出，不是攻击他，而是狠狠砸向平台边缘一根松动的、尖锐的金属支架！
“铿！”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