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的感情,是从哪一刻开始归零的?
对于曲荷来说,不是看到钱昭野手机里那些暧昧露骨的聊天记录时,也不是听到他兄弟闪烁其词地提醒她“看紧昭野”时。
而是此刻。
她站在公寓虚掩的门外,透过那道缝隙,看见玄关处散落的高跟鞋不是她的,听见卧室里传来女人娇媚的笑声,以及钱昭野那熟悉到骨子里的、带着一丝慵懒的回应。
时间是晚上十点零三分。她本该在邻市出差,因为合作方临时变动,会议提前结束。她想着给他一个惊喜,连夜改了高铁票回来,甚至连他最爱吃的那家甜品店的最后一盒拿破仑蛋糕都抢到了手。
现在,蛋糕盒冰冷的触感还贴在掌心,与心脏的温度如出一辙。
曲荷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她异常冷静地,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目光扫过门内。沙发上搭着一条陌生的丝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腻的、不属于她也不属于钱昭野的香水味。
七年。从大学校园到踏入社会,他们熬过了毕业分手的魔咒,顶住了各自家庭的压力,在无数个深夜里规划过有彼此的将来。婚纱的款式都定好了,就在上周。
多么像一个精心编织的笑话。
她轻轻推开了门。鞋跟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清脆,冷静,与她内心预想的山崩地裂截然不同。
卧室里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秒钟后,钱昭野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卧室门口,脸上带着尚未褪尽的餍足和猝不及防的惊慌。“曲……曲荷?你怎么回来了?!”
他下意识地想挡住门内的光景。
太晚了。曲荷已经看见了里面那个同样慌乱、用被单紧紧裹住自己的年轻女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曲荷的目光越过钱昭野,落在他身后那片狼藉上,然后,缓缓移回到他脸上。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只是极其平静地,将手里的蛋糕盒,轻轻放在门口的玄关柜上。
“回来拿点东西。”她说,声音平稳得不像话。
钱昭野脸上的慌乱迅速被一种急躁的懊恼取代,他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曲荷,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曲荷后退半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她的手抬起,无名指上那枚他求婚时亲手为她戴上的钻戒,在客厅冷白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芒。
她低头,看着那枚代表了七年和承诺的戒指,然后用一种近乎优雅的、缓慢的动作,将它褪了下来。
“不用解释了。”她轻声说,将戒指放在那个冰冷的蛋糕盒旁边。
“钱昭野,我们完了。”
说完,她不再看他瞬间煞白的脸,径直走向卧室。那个年轻女人瑟缩了一下,眼神躲闪。曲荷看也没看她,直接打开了衣柜,从最里面拖出自己的行李箱。
她动作麻利,目标明确。只装自己的东西:常穿的几件衣服,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还有床头柜上那张她和母亲的合影。至于那些情侣款的水杯、拖鞋,他送的各种礼物,她连碰都没碰。
七年的共同生活,清理起来,原来一个二十八寸的行李箱就足够了。
拉上行李箱拉链的声音,像一声决绝的休止符。
钱昭野似乎才反应过来,堵在卧室门口,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试图挽回的强硬:“曲荷!就为这么一次……你就非要这样?我们七年的感情……”
“一次和一百次,没有区别。”曲荷打断他,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她的眼眶是干的,眼神却像淬了冰,“感情的底线,破了就是破了。钱昭野,别让我看不起你最后的担当。”
她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挤了过去。高跟鞋踩过那条陌生的丝巾,如同踩过这七年所有的温情与假象。
没有回头。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公寓里可能传来的一切声音。当数字跳到“1”,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外面潮湿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曲荷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她站在公寓楼下,深夜的冷雨毫无征兆地淅淅沥沥落下,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行李箱的轮子陷在湿滑的地砖缝隙里,像是在嘲弄她的狼狈。
掏出手机,打车软件显示前方排队五十七人。
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她抬起头,努力不让那股酸涩涌出眼眶。
就在这时,两道温润却极具穿透力的车灯,划破沉沉的雨幕,缓缓停在了她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男人转过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好奇,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古井无波。
是庄别宴。钱昭野那个圈子里的人,一个她见过几次,却感觉永远隔着一层雾的、身份矜贵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曲荷愣神的功夫,他已经推开车门,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到了她身边。伞面绝大部分倾向她,顷刻间为她隔绝了冰冷的雨水。
他看着她,看着她湿透的头发,红肿却倔强不肯落泪的眼睛,以及身边那个硕大的行李箱,什么也没问。
只是用一种低沉而平稳的声音,说了三个字:
“顺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