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轻轻推开房门，缓缓走了进来。海瑟薇轻轻摸了摸怀中猫猫的头，眼皮都没抬。
“还有什么事，小鱼。”
“关于贫民区的调查，我其实有一个怀疑的对象。”
沧溟认真思考措辞，凝重道。
“有怀疑是好事，继续调查下去，总会有明明白白的时候。”
“……”
一想起在那片堪称垃圾场的区域内尚存的一方净土，沧溟总感觉心中发堵，但她却不明白为什么。
意识到沧溟沉默了好一阵，海瑟薇终于是抬起头看了过去。
“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难道是有什么心事？”
“我觉得……贫民区也不尽是好吃懒做的废物，小姐为何不找人集中筛选一小部分值得我们帮助的贫民呢？”
沧溟的疑惑此刻显得是那么幼稚，以至于海瑟薇在听过以后只是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你觉得那些贫民是真正穷苦了一辈子的贫民吗，小鱼？”
“您是……什么意思？”
沧溟第一时间没听明白海瑟薇的提问，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
海瑟薇并没有在意沧溟的疑惑，只是平静的注视着腿上黑猫那双乌黑的眼睛，淡然的讲述起一段往事——
“坠星城，如你所见，是一座小城镇，毕竟处于边境，所以主要收入来源于与邻国之间的货物贸易，早先光看总体财政的话，其实还算得上小富。”
海瑟薇那双无悲无喜的紫罗兰眸幽幽转向沧溟。
“你知道一年前，我来这里担任领主的原因吗？”
沧溟沉吟了半刻：“我有听说，是因为上一任领主贪了好大一笔钱来着。”
“还行，起码知道多打听些东西。”
“只不过现在，把你脑子里那些道听途说的各种东西全部清理出去，听我说。”
海瑟薇抬头看了看会客厅天花板正中央的那盏水晶吊灯，笑着伸手指了指。
“抬起头，看到这盏水晶吊灯了吗？”
“看到了，小姐。”
“感觉这个魔石吊灯怎么样？说说你的第一印象。”
“璀璨，而且还有奢华？”
海瑟薇会意的点了下头。
“你感觉不错，这盏魔石灯的价格是你想象不到的昂贵，象征着上一任领主——本森特·阿莱克西所拥有的惊人财富。”
“这笔财富确实很惊人，几乎占据了整个坠星城的三分之二。”
“三分之二，全城整整三分之二的财富都集中在了一个人的手中，这在几年前，应该说是比较常见的情况。”
“而剩下的三分之一呢？则是由原本有资格居住在中心城区的富商们把控。”
“他们与本森特沆瀣一气，垄断所有商品，自己赚的爽了，却连一张饼都不愿意留给当时坠星城里的普通人。”
“知道我来到这里以后，那些靠金钱自诩‘贵族’的家伙都去了哪里吗？”
沧溟也仰起脸，静静注视着头顶那盏琉璃魔石水晶吊灯，她不知道这盏灯背后究竟代表着多少贪婪，但她似乎是意识了什么。
“是……在贫民区是吗？”
“他们的富裕并不源自勤劳，而好吃懒做也不是轻易就能改正的不是吗？而很巧的是，只有贫民区的那些随意搭建的‘房屋’是不需要租金的，明白了吗。”
“他们宁愿住在那种垃圾场一般的地方，也不愿意为自己获得更好的居住条件而工作。”
“但是小姐，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证真的没有愿意通过勤劳……”
“我已经不在乎了，他们若是真的勤劳，总有一天能离开那里不是吗。”
海瑟薇撇了撇嘴。
“新帝国的建立才几年？这里的腐朽再正常不过……反正我不管了，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非常难为我这个只有十四岁的美少女了。”
“我早早就已经决定要躺平了，这次我的兄长完全就是在给我找事做，我讨厌他了！”
海瑟薇嘟起嘴，轻轻拍了一下怀中猫咪的屁股，示意它从自己腿上离开。
“我要去睡觉了，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你也去早早休息好了。”
沧溟摇了摇头，海瑟薇见状，打着哈欠离开了会客厅，等到离开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沧溟这才转身离开。
自己的房间位置凌凇已经通知了自己，即便如此，沧溟也费了一番力气才找到自己房间。
柔软的大床，宽敞整洁的环境。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沧溟曾经做梦都做不出来的一幕。
脱下鞋子放在一旁的柜内，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之上，沧溟缓缓来到床边，蹲下身，侧坐在地毯上轻轻抚摸着被褥的丝绸触感。
这一天，仿佛一场梦。
她想苏醒，灵魂但却不愿意醒来。
自己对小姐……对海瑟薇，究竟是怎样的感觉？
沧溟并不清楚，而且她也明白，这不是一天就能清楚的事情。
回忆她记忆中仅有的折磨与反抗，她对自由的渴望始终扎根于骨血之中，但却从未如现在这般淡漠。
她忘记了很多很多，但基本的道德观念似乎仍然存在于她体内。她明白，得到现在一切的她如果再像今早那般抗拒，似乎可称得上不识好歹。但一想到这份此前想也不敢想的生活是用自己的自由换来，她潜意识里又在忍不住抗拒。
沧溟不知道曾经的自己……曾经的珍妮为什么如此渴望自由，这份深埋于潜意识的反抗此刻成为了她最大的矛盾来源。
源自灵魂的契约抑制了她的挣扎，但这份矛盾却是刺激了她对于曾经回忆的窥探，她的眼前似是闪过了一幕幕模糊不清的图画，想要捕捉，却是扑了一场空。
“唔……”
头又疼起来了啊……
沧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想些别的什么转移注意力。
毫无头绪的线索？
贫民区的那个少女？
还是……小姐她吃饭时的模样？
海瑟薇就餐的动作无疑是优雅的，但是仔细回忆，沧溟对此最大的印象，就是海瑟薇总是下意识地摆弄自己右手小指上的戒指。
沧溟记得很清楚，那银色的戒指上，似乎刻有荆棘一般的花纹，瑰丽无比，令她印象深刻……
沧溟就这么趴在床边胡思乱想起来，没一会儿，竟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