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周围人不明所以，小小橘却浑身一僵。
她缓慢地转过脑袋——
门口的罹无殇已经被一只青色爪子礼貌地“请”到了旁边，取而代之的，是她在昆仑山神鳞境当导游时的景区经理，也是她的前顶头上司——妙掌。
“喵嗷？！妙…妙掌姐！”小小橘的耳朵竖成两根避雷针，“你怎么……”
话没说完，那只青色短毛的猫妖已经上前，极其熟练地——像推开两棵挡路的盆栽——把邱拾方和寅昭晞分别拨到左右两边。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妙掌直接一个“饿喵扑食”将小小橘捞进怀里，抱得像是要给她做心肺复苏。
“喵！肋骨、肋骨要断了……”小小橘四肢在空中乱划。
妙掌把脸埋进她头顶的绒毛里，声音闷得像是隔了三床棉被：
“你到底怎么回事喵！你害姐担心死了喵！卢钦先生给猫璃家发了账单，说是你的复活费……”
“家主大人连觉都睡不安稳，派我连夜赶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抬起头，眼圈红得像涂了辣椒油，一把鼻涕一把泪全蹭在小小橘肩膀上：
“还好你活着……不然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喵！”
房间里一片寂静。
卢钦不知何时手里又出现了瓜子，正和罹无殇分享——后者接过瓜子时还礼貌地点了点头。
小小橘好不容易从窒息式关爱里挣脱出来，耳朵蔫成两片腌菜叶：“妙姐，我真没事……你看，活蹦乱跳的。”
她试图蹦跶两下证明自己，结果腿一软差点栽倒。
妙掌一把扶住她，双手按住她肩膀，像验货般上下扫描，“这次是没事！下次呢！下下次呢！”
她越说越激动，尾巴高高竖起，毛发炸开成蒲公英状：“我早说过八百遍了——跟在他们身边准没好事！”
话音未落，她猛地转过头，青色瞳孔像两柄淬毒的匕首，直刺床上的辰月煌。
“辰、龙、神、司。”妙掌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从冷冻柜里刚刨出来，“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和我姐妹喵！知不知道我现在还在待业喵！”
辰月煌金色的竖瞳平静地回望她，没说话。
邱拾方有些不解：“猫姐不是说过自己有编制……”
“有编制怎么了？！”妙掌耳朵一抖，猛地扭头瞪他，“有编制就能随便被‘不可抗力’吗？！有编制就可以随便上岗不等通知？！”
寅昭晞看不下去了，往前一步挡在辰月煌床前，黑白尾巴不自觉的拍打地面：
“喂，青毛猫，差不多得了。老大收回自家地盘，天经地义。”
妙掌哈气，露出闪着寒光的尖牙，“那现在呢？把我家小橘害得差点魂飞魄散，也是天经地义？！”
“那是意外！”寅昭晞也炸毛了，虎耳向后撇成飞机耳，“秘境里的事谁能预料？老大自己也差点交待在那儿！”
“所以呢？”妙掌挺起胸膛，“所以小橘就该跟着他一起‘意外’？这次运气好被捞回来了，下次是不是就直接开席了喵？！”
她转身指着辰月煌，指甲亮得反光：
“你们看看他——连他都伤成这副德行，自己都护不住，凭什么带着我家小橘去送死？！”
“你——！”寅昭晞气得尾巴直拍地板，每一下都感觉能砸出个小坑。
“我怎么了我？！”妙掌叉腰，气势汹汹，“我可是看着这丫头从这么小——”她比了个到膝盖的高度，“——长到这么大的！”
“她爸妈和家主大人把她交给我带，我就要负责！”
“你们修仙的一天到晚不是秘境就是魔神，我们猫璃家的猫猫就想按时下班、领工资、买猫粮小鱼干，有错吗？！”
她转过身，双手抓住小小橘的肩膀，语气软了下来，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橘啊，跟姐回去。复活费家主说替你出了……回去之后，你想躺多久躺多久，每月家族津贴照领，想买多少罐罐都行。”
“别跟这些人混了，太危险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辰月煌依旧沉默。他只是看着小小橘，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妙掌说得对。
现在的他，连握拳的力气都勉强。
小小橘低下头，爪子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小声开口：
“喵……我知道妙姐是为我好。”
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看看妙掌，又看看辰月煌，最后看向寅昭晞和邱拾方。
“可是……秘境里的事，是我自己选择留下的。”小小橘声音越来越轻，“而且……我答应过要帮前辈找齐……”
“停停停！”妙掌打断她，语气又急又心疼。
“不是姐打击你，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状态，以你的业务能力，除了给他们浇花还能干什么……”
寅昭晞忍不住插嘴：“喂，青毛猫，说话就说话，别……”
“我说错了吗？”妙掌猛地转身，尾巴炸成鸡毛掸子。
“她和你们不一样！她有猫璃家的编制，有猫窝，有存款，爸妈也不催婚，她每个月的小鱼干预算比你们伙食费都高！”
“要论生活质量，她碾压你们大部分人！你们有什么资格要求她跟着冒险喵！”
“回去。”辰月煌的声音忽然响起。
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小小橘耳朵一颤：“前、前辈？”
辰月煌看着她，金色的瞳孔里映着她茫然的脸：“你现在……不合适。”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回家。等我……取回修为，事了，再……”
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能脑补后半句——再见面。
妙掌眼睛一亮，赶紧趁热打铁：
“听到没？连辰龙大人都这么说了！橘啊，跟姐回去，咱们不掺和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平平安安不好吗？家主大人多器重你啊，虽然现在岗位确实有点紧张……”
小小橘的耳朵彻底耷拉下来，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着，像条过期的海带。
她看了看辰月煌，又看了看一脸急切的妙掌，最后低下头，爪子紧紧攥着衣角。
“我……我回去。”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却让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很好！”妙掌如释重负，一把搂住小小橘，“这才对嘛！等回去姐带你去找家主大人，看看能不能去后勤部……”
“等等。”寅昭晞忽然开口，虎耳竖得笔直，“你凭什么替她做决定？”
妙掌眯起眼：“凭她叫我一声姐。”
“巧了，她还叫我一声寅虎前辈呢！”寅昭晞往前一步，黑白尾巴危险地摆动。
“在秘境里同生共死的那种！你一个在家领失业补助的，懂什么？”
“你说谁领补助？！”妙掌炸毛，虎牙“唰”地亮出来，“我可是正经国企前高管！公积金账户里数字比你岁数都大！”
“前·高管～”寅昭晞故意拖长音，尾巴悠闲地画圈，“现在不就是个无业游猫？哦不对，是无业家猫～”
看得出来，在挑衅这块寅昭晞确实专业对口。
“你——！”
“好了好了。”卢钦笑眯眯地打圆场，手里的瓜子不知何时换成了茶，“两位，要切磋出去切磋，别砸了老夫的临时医馆。”
妙掌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三下，强行压下火气，拉着小小橘就要往外走。
小小橘却轻轻挣脱了她的手。
“妙姐。”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水光打转。
“我……我跟你回去。但走之前，我想跟前辈……单独说几句话。”
妙掌盯着她看了三秒，叹了口气：“好吧，不过你可别临时改主意了嗷。”
她转身往外走，经过寅昭晞时，还故意用尾巴“不小心”抽了下对方的腿。
寅昭晞不服，龇着牙就跟了出去——看样子走廊里免不了一场“猫虎斗”。
门轻轻合上。
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只剩辰月煌，小小橘和望昔三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