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的轻响像把剪刀,剪断了走廊里隐约的猫叫虎吼。
房间忽然安静得能听见药炉里炭火细微的噼啪声,还有三个人各自压抑的呼吸。
“前辈……”小小橘先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动什么,“我……其实没有怪你。”
她绞着手指,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哪怕不再是导游,有些习惯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妙掌姐说得对,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大忙。”她扯出一个笑,琥珀色的眼睛弯起来,但嘴角在抖,“除了认路,只会用最简单的水球术法……”
“不。”辰月煌打断她。
小小橘愣住了。
辰月煌看着她,目光平静得像秋日的湖面:
“你…记得路。”
“诶?”
小小橘的耳朵动了动,像接收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信号。
“秘境…是你带我们…找到秦逸卿。”辰月煌继续说。
“那是因为我看了地图……”
“那是…”辰月煌再次打断,“你的…本事。”
小小橘张了张嘴,眼眶忽然红了。
她低下头,爪子紧紧攥着衣角,布料在指尖皱成一团。
那些被妙掌点破的、她自己早就明白的事,被辰月煌用这种方式说出来,反而更让人难受。
“可是……可是光会认路有什么用啊……”声音带着哭腔,却强忍着没掉眼泪,“秘境里,我谁都保护不了……”
“自己也护不住,还让你们担心……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声音很轻,轻得像自言自语。
望昔偏过头,银发遮住了半张苍白的脸。
小小橘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手背上,温热的一滴。
望昔在另一张床上,轻轻撑起了身子。
她的动作很慢,像是怕惊扰了此刻的空气。银发从肩头滑落,在晨光里泛起柔软的光泽。
她看着小小橘颤抖的肩膀,忽然轻轻开口:
“小橘。”
声音柔软得像刚化开的棉花糖。
小小橘吸了吸鼻子,抬起泪汪汪的眼睛。
望昔弯起眼睛笑了——那笑容虚弱却明亮,像从云缝里漏下来的第一缕阳光:
“你记不记得……在秘境里,你给大家讲的那个冷笑话?”
“啊?”小小橘懵懵地眨眼,“就……就那个‘为什么修仙者不爱吃火锅’?”
“嗯。”望昔点头,银眸里漾着温柔的光,“当时大家都紧张得喘不过气,只有你……”
她顿了顿,模仿着小小橘当时的语气,声音努力活泼起来:
“‘因为——会御剑飞行的人容易把毛肚烫飞呀!’”
房间里静了一秒。
然后,小小橘“噗”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睫毛上,笑声却先漏了出来。
“那个……那个其实一点都不好笑,因为是现场瞎编的……”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我觉得很好笑呀。”望昔认真地说,然后转头看向辰月煌,“师兄觉得呢?你都没笑过……”
辰月煌:“……”
他沉默了三息,最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虽然那个笑话真的不好笑。
“你看,”望昔这才满意地转回来,伸手轻轻握住小小橘的爪子,“有些‘本事’不是用来打架的。”
“你记得所有的路,知道哪里的蘑菇有毒,认得三百多种鸟鸣…”
“你会讲一点也不好笑的笑话,但能让紧张的人松一口气……”
她每说一句,小小橘的眼睛就亮一分。
“这些都不是‘没用’。”望昔的声音轻而坚定,“这是你独一无二的地方。”
小小橘的耳朵慢慢竖了起来,尾巴尖开始无意识地小幅度摇晃。
“而且呀,”望昔忽然凑近些,眨眨眼,露出一点属于“清霖真人”绝不会有的、少女般的狡黠,“你知不知道……我家四师妹给我传讯时,特意问了你。”
“诶?还有药仙姐姐的事?”
“嗯。”望昔点头,余光瞥了辰月煌一眼,语气微妙地加重。
“她说——那个猫妖姐姐还好吗?我新调的安神香她好像很喜欢,给她留了一罐。’”
小小橘的琥珀色眼睛倏地亮了:“真、真的吗?!”
辰月煌双手抱臂,对芍瑶那些话的真实性保留意见——但看到小小橘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他没说话。
“所、所以……”她语无伦次,“我不是……累赘?”
“不是。”这次接话的是辰月煌。
他看着小小橘,金色的竖瞳里映着她傻乎乎又满怀期待的脸。
接着顿了顿,他补充:“暂时的……同伴。”
“啊?”小小橘耳朵一耷。
“因为你现在……”辰月煌的目光扫过她还有些虚浮的脚,“太弱。”
他说得直白,却没什么嫌弃的意思,更像在陈述一个可以改变的事实。
“好好…生活,有空,好好…修行。”
“待你…有所成就,再…回来。”辰月煌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某种千年前辈特有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如果…你想。”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
然后,小小橘用力抹了把脸,把最后的眼泪和软弱一起擦干净。
她站起来,尾巴像终于找到方向的舵,高高竖起。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重新变得清亮,带着猫璃家祖传的、百折不挠的韧劲,“我会回猫璃家好好修炼!”
“学打野猪!学高级水系术法!还要把《大陆地理志》背得滚瓜烂熟!”
她握紧爪子,眼睛亮得像淬了火的琥珀:“等我活出自己的模样,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大猫妖——我就回来找你们喵!”
小小橘想起了什么,掏出自己的猫猫储物戒…
“这个给前辈——我攒的第一枚赤叶金币,我还让谷雨姐姐帮我雕了一个猫猫头像!”
“这个给望昔前辈——是我手缝的安神香囊,药仙姐姐给的方子,缝了三天呢……”针脚确实丑得像猫抓过。
望昔接过去,银眸弯成了月牙:“谢谢,手艺这么好(*´▽`*)”
辰月煌看着那枚“纪念币”,金色竖瞳深处有什么轻轻一晃。
他抬起另一只手——
犹豫了一瞬。
然后,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落在了小小橘毛茸茸的脑袋上。
动作有点生疏,甚至可以说僵硬——毕竟他好像从来没这么做过。
但他掌心很暖,力道很轻。
小小橘整个呆住了。
耳朵“唰”地竖起,尾巴“啪”地僵直,琥珀色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两颗受惊的玻璃珠。
辰月煌收回手:“谢…谢。”
小小橘的脸“嘭”地红了。
她晕乎乎地后退两步,爪子捂住头顶被摸过的地方,感觉那里烫得像要烧起来。
望昔则轻轻“啧”了一声,别过脸去,银发下的耳尖有点红。
“大师兄。”
“这么多年,你也学会现代礼仪了呢,还知道哄人了…”
辰月煌动作一顿。
“但是。”望昔继续说,声音还是轻轻的,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你都没摸过我头(╯^╰)…”
辰月煌:(ㅍ_ㅍ)“……”
他缓缓转过头,金色竖瞳看向自家师妹。
望昔也看着他,银眸清澈无辜,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噗。”望昔忽然笑出声。
她抱着香囊,侧过身,声音里带着久违的、属于“小师妹”的轻快:
“下次补上吧…”
小小橘深吸一口气,对着两人认认真真鞠了一躬——腰弯到九十度,尾巴笔直地指向天花板。
“谢谢前辈们…我走啦喵!”
她直起身,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毫无阴霾的笑。然后转身,爪子搭上门把…
门再一次打开,但这次的景象,在场的人都愣住了,甚至让万年面瘫辰月煌都为之一愣:
寅昭晞和妙掌,居然相互搭肩,如同姐妹一般有说有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