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我便看见师祖正站在院子中做着奇怪的动作，像是在跳，又像是在走。
一脚前一脚后，像是跛行，滑稽而怪异。
我看向一同走出的陆休，他朝我无声开口：好好学。
学？
学什么？
学这种脚步吗？
我眯起眼睛，盯着师祖，渐渐地，原本那种怪异感觉随着他动作的变换和衔接缓缓散去，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隐约浮现心底，就好像，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含着某种规律，看似无序，实则乱中有序。
就这样绕着院子转了一圈后，师祖闭眼吐气，随后又旁若无人地走回了房子里。
“怎么样？有没有看出什么？”
我摇摇头，“好像有点东西，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陆休说着，让我自己去走一走，找找感觉。
走到院子中后，我回想起记忆中的模样，一脚前一脚后，然后动起来——
“哎哟……”
摔跤了。
“哈哈哈……大笨蛋……”
陆休站在屋檐下，无情地嘲笑着我。
“笑什么笑！”我有些窘迫地爬起身，朝他大喊。
“你当初笑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的。”
“当初的我又不是现在的我，你要笑也应该笑过去的我呀，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我。”
“停停停，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呢，有这时间还不如熟悉熟悉，要是晚上考核不过关，我们就要睡荒郊野外了。”
我撇撇嘴，再度摆好姿势。
首先，不能急，要缓慢。
先一只脚动，然后另一只脚跟着。
一步……
然后继续，小心翼翼的。
两步……三步……
逐渐去熟悉这种节奏，渐渐地，我的速度开始加快，动作也变得有些流畅起来。
“哈哈哈！我会了！陆休，你看！”我一跛一跛地朝他蠕动过去。
“真的假的？”原本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眨了眨眼。
你这是什么话？！怎么胆敢质疑我超级天才的大脑！
为了让他心服口服，我甚至还原地转起了圈圈，一颠一颠地，有点像是直立的毛毛虫。
“嘿……”他这下是真的惊了，“这也不可能吧？这就学会了？”
“都说了，我可是天才！”
我嘿嘿笑着，叉着腰。
“……夸你一句你就喘上了？”
“哼唧。”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继续熟悉这个奇怪的步伐，一只脚踏出，另一只脚随之拖行，停在脚跟之处，同时还要控制身体的摇晃。
“嘿……哈……嘿……哈……”
从枣树旁走到院墙边，又重新走回来，大约三四个来回，我就有些累了，坐在石磨上休息。
至于陆休，大概在我第二个来回的时候又钻进了厨房，应该是去洗碗了。
我抬着脑袋，透过重重密密的枝叶，看向澄澈蓝天，光影浮动，在我脸上洒下斑驳印痕，风也带着太阳的温度，暖融融的。
我感觉……有点喜欢这里了。
虽然没有电视看，也没有炸鸡和苦岩火村，但是这里很热闹，不像我们的家，只有我和陆休，有时候会多一个蹭饭的小偷，但是还是感觉冷冷清清的。
“哈欠——”
我捂住嘴巴，打完哈欠后，目光停在师祖的门边，那扇门似乎没关，敞着一道缝隙。
唔……要不要去跟师祖说话？
他不会讨厌我吧？
不知道。
要是讨厌我了，那我就一直叫他师祖可以吗？
“嘿咻。”
跳下石磨，我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然后朝着木屋走去。
笃笃笃——
敲了敲门。
“师祖师祖？”
笃笃笃——
很快，门内传来有些心累的声音：“你要干啥？”
“我有点无聊了。”
“？”
“你无聊关我什么事？”
欸……好像也是哦。
“那我走啦，拜拜。”
“等等……”
在我转身那一刻，他又突然叫住了我。
原本打算去厨房的脚步顿住，我回头看向那扇半掩的门，有些疑惑。
“怎么了，师祖？”
“……你。”
他就这样说了个“你”字后便没了后续。
我有些摸不清他的意思。
“师祖也无聊了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您是老孩子？”
“？”
话就这么聊死了。
“算了……你知道今晚的考核是什么内容吗？”
“不知道欸。”
“是考验你的资质，有没有资格踏入我傩师一行的资质。”
资质？
他继续开口：“态度、情绪、神魂，这三者便是判断标准，态度端正、情绪稳定、神魂不惊。神魂，便是你的命格，或者魂魄气度，你天凶劫煞，最是极恶极凶，自然是能镇住恶魂，所以我主要考核的，是你的态度和情绪，面对恶魂时，你会怎么做？你又怎么看？若是这两者，不能让我满意，那么我便不会收你为徒。”
“那我该怎么让你满意？”
“……这是你自己该想的事情。”
“哦……谢谢师祖。”
我朝他道谢，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那我走啦。”
“等等……”
我又一次停下。
“你的名字是什么？”
名字？
我之前不是说了吗？
不过既然师祖问了，那我也只能回答。
“我叫岁，岁岁平安的岁。”
说完，里面没了声音，我悄悄掩上门，朝着厨房继续走去。
陆休洗完了碗，趴在桌子上补觉，听到脚步声后，抬起脑袋，见是我，又落了回去。
“你怎么看到我就闷闷不乐的啊。”
“你想多了，我看谁都是这样的。”
我拉开椅子，坐在上面，学着陆休，也趴在桌子上。
“陆休，怎么才能让师祖满意啊？”
“不知道……或许你送他一盆大红花？”
“怎么送？”
“你怎么纯得跟个傻蛋似的？”
“你为什么突然骂我啊。”
抢我红烧肉那账我还没算呢！
“你又跟他聊了什么？”
“呃……晚上的考核。”
我慢吞吞地将内容告诉给陆休，却见他也只是摇头。
“那我帮不了你，我连考核都没考就直接被判定没有资格，某种意义上，你已经走得比我还远了。”
“你好没用啊。”
“……很好，我记住了，以后你饿了别找我要吃的。”
“对不起。”我立马认错。
强不强是一回事，饿不饿是一辈子的事情。
他闭上眼睛，“总之你只需要做自己就行了，相信自己。”
“哦……”
我点点头，也闭上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