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19日
东京千代田
十一姬惠走出那条散发着霉味的小巷，身后是逐渐化为灰烬的犬形妖怪。
右臂上新的撕裂伤不断往外渗着血。他没有理会伤口，只是拉紧外套，朝着那个熟悉的诊所走去。
街上的行人不多，偶尔擦肩而过的人都会下意识瞥他一眼，然后与身边的同伴交头接耳。
“就是他吧？”
“没错，十一姬，那个混蛋的儿子。”
“我们离他远点吧，真晦气。”
细碎的议论飘进惠的耳朵里，但他却没有一丝波动。
无所谓的。
这些声音从未间断过，他早就习惯了。
除了退治妖怪与逮捕魔法少女，所有的事情全都无所谓。
诊所里很安静，只有前朝叶子一个人在整理药柜。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
看到又是惠，叶子无奈的撅撅嘴：“又来了？”
惠沉默着坐到椅子上。
叶子戴上手套，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忍不住埋怨。
“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十一姬先生，你就不能等伤口愈合好了再去退治妖怪吗？”
惠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他不在乎身上的伤有多严重，只要不影响到他退治妖怪就好。
叶子看着惠死人一般毫无生气的眼睛，只能叹气。
每次都是这样，说什么他也不会听的。
包扎，上药，叮嘱，然后看着他离开。仿佛一场无声的默剧，不断的循环上演。
治疗完毕，惠站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包。
“多少钱。”
叶子再度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他就只会说这个。
见过几十次面了，除了“多少钱”这三个字，她没听惠说过别的话。
“……算了，上次你给多了。”叶子摆摆手，不想再纠结于这毫无营养的对话。
惠闻言也没有坚持，默默收回钱包离开了诊所。
叶子望着他孤寂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感到有些绝望。
作为医生，她只能救到那些渴望被帮助的人。
所以，她救不了惠。
离开诊所，寒风扑面而来。惠拉高衣领，回到那个破出租屋。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一张矮桌，一个衣柜，一些装着术具和符文的箱子。
窗户坏了许久，冷风不断的从缝隙里钻进来，让室内的温度几乎和室外无异。
惠脱下沾血的外套，走到矮桌前，拿起昨天剩下的半个饭团塞进嘴里。
味道什么的根本不重要，能维持身体机能就够了。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起。接通电话，熟悉的油腻声音传来。
“小子，北区三丁目那边的废弃工厂里有妖怪出没，估计是四级。情报费老规矩，从报酬里扣。动作快点，别让其它佣兵抢先了。”
“收到。”
走出门，几个在附近玩的小孩看见他，立刻停止了嬉闹。
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捡起地上的石子朝他扔来，嘴里还嚷嚷着：“叛徒的儿子！滚远点！”
石子不断落在惠身上，但他没有理会，而是径直朝着情报所指的目的地走去。
很快，他就在一处坍塌的厂房角落里找到了目标——一只外形如同野狗的四级妖怪。
这种低阶妖怪智力低下，只凭本能行动。战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惠干净利落的祓除了它。
妖怪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后，身体迅速化作灰烬消散在空中。
干掉妖怪后不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笑着走到他身边。
“效率还是这么高啊，十一姬。关于报酬，雇主给的是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个手势。
“但你也知道，情报来源那边要抽成，我这边跑前跑后也要一点辛苦费，所以最后到你手上就是这些。”
老头将一个极薄的信封递了过来。
惠没有看里面的数额，接过后直接塞进了口袋：“有情报再通知我。”
老头笑的更欢了：“当然，放心吧。你可是我们最听话、好用的零件了。”
等老头心满意足的离开后，惠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右臂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战斗又裂开了，他皱起眉头。
还要重新包扎，麻烦。
天色愈发昏暗，街灯陆续亮起。
就在他穿过一条相对繁华的商业街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和人群慌乱的奔跑声。
“妖怪，有妖怪啊！”
“快跑啊！”
人群四散奔逃，恐慌蔓延开来。
本来，惠计划着将这突然出现在街区的妖怪顺手做掉，但看到目标后，他放弃了。
那是一只体型庞大，有着四只手臂的鱼形妖怪——儒艮。
它正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掀翻车辆，砸碎商店的橱窗，店里隐约能看到有人倒在血泊中。
一级妖怪。
这不是他能应付的对手，贸然与它发生冲突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的命很重要，如果在这里死去，他就永远只是那个万人唾弃的背叛者的孩子。
他必须活下去，直到证明自己，直到将那些制造混乱的魔法少女全部逮捕起来。
只有这样，他才能走到阳光下。
惠想要转身，融入那些逃跑的人流，远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佣兵不止他一个，比他强的大有人在，总有人能对付的了这个一级妖怪。
但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越过混乱的人群，锁定在一个跌倒在路边的女孩身上。
那女孩看起来年纪不大，腿受了伤，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疼痛和恐惧根本做不到。
而那只恶心的儒艮，显然注意到了这个无法移动的猎物。它调转方向，朝着女孩一步步逼近。
那巨大身躯的阴影，慢慢把女孩完全笼罩。
周围的人都在拼命逃跑，没有人会回头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
惠站在原地，身边的人们都在向着相反的方向狂奔，提醒着他赶紧回头，离开这里。
确实，为了一个陌生人，不值得搭上自己的命。
无所谓的，忘了她吧。
然而惠的身体却根本不听他使唤，在那妖怪举起手臂即将抓住女孩的瞬间——
他猛然冲到已经被吓傻了的女孩面前，一把推开了她！
女孩滚落到一旁，没有受到伤。而惠自己却被右臂的伤影响到动作，没有完全避开儒艮的攻击！
“嗤——！”
儒艮锋利的爪尖擦着他的左腹划过，瞬间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没时间检查伤势，惠立即后撤与那只一级妖怪拉开距离。
这种伤势下，肯定是跑不了了。
该死，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蠢到家的行动？！
儒艮没有抓到那个女孩，发出愤怒的咆哮，死死锁定了这个突然出现，打扰到它进食的人类。
惠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
他还不能死。
但现在，死亡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