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睁开眼，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身上。
雪停了。
不知何时，睡在床内侧的嫣纱翻过了身，她柔软的身躯轻轻贴在了惠的侧臂上。隔着睡衣，惠能清楚的感受到她那份令他有些不适的温度。
惠尽量轻缓的挪开身体，坐了起来。腹部的伤口在抗议，但比昨天好了许多。
他没有叫醒嫣纱，只是起身准备去洗漱，然而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
惠啧了一声，快步走到屋外，轻轻带上门，按下接听键。
“喂？”
“小子，港区边缘，靠近旧码头那边的仓库区，昨晚有工人说听到怪声。根据描述，大概率是四级的秽食鼠，雇主急着处理，报酬还行。老规矩，情报费……”
“知道了，”惠打断他，“具体坐标发我。”
“得嘞，动作快点啊，别让那玩意钻下水道跑了。”
四级妖怪，以他现在的状态，小心一点应该没问题。
回到屋内，嫣纱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沉睡。惠走到那张矮桌前，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将它们压在桌子边缘。
做完这些，他转身离开了这个暂时收容了个“大麻烦”的出租屋。
旧码头的空气里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积雪未消，四周空旷而安静，只有风声呼啸着刮在他的身上。
根据情报，惠很快在一处堆满木箱的角落里锁定了目标——
四级妖怪秽食鼠。
它的皮毛油腻肮脏，散发着恶臭，正用尖锐的前爪刨着一堆木箱，目的是里面的食物。
那把二级的匕首术具落在那只儒艮身上没有回收，现在只剩下把三级的锤子术具。
不过也还好，只是四级妖怪而已。先处理了它，再去黑市上买新的术具也来得及。
惠拔出锤子，悄悄接近它。秽食鼠的感官并不敏锐，直到惠逼近到数米之内，它才警觉的抬起头，发出“吱吱”的威胁声。
战斗毫无悬念。
尽管腹部伤口限制了惠的动作，但他依旧利落的解决了这只低阶妖怪。
秽食鼠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嚎，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后便停止了呼吸。
处理完妖怪，那个老头姗姗来迟，脸上堆着惯常的笑容。
“你的效率是我见过的佣兵里最快的了，”老头走到近前，将一个薄薄的信封递过来，“扣除费用，这是你的。”
惠接过信封塞进口袋。
老头转身要走，但惠有些生硬的叫住了他：“等等，问你个事。”
“哦？”老头挑了挑眉，颇感意外，“稀奇啊，你还有事要问我？”
“这附近，或者说东京的哪里，有没有好一点的福利院？”
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着惠。
“福利院？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有爱心了？”他摸着下巴，眼神里充满了探究。
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不说算了。”
“哎哎哎，别急嘛！”老头连忙摆手，嘿嘿笑道，“开玩笑的。福利院嘛……让我想想。”
他沉思了一会后回道：“港区这边就有一家，口碑还行，叫圣尤利安娜儿童之家。听说环境和管理都不错，至少不会让孩子饿着冻着。怎么，你要去献爱心？”
惠没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记下了这个名字和老头随后报出的大致方位。
“谢了。”他简短的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喂，小子！”老头在他身后喊道，“别忘了，有好活我还会找你的！”
惠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按照老头给的方位，惠搭乘电车，来到了位于港区另一侧的圣尤利安娜儿童之家附近。
这是一片相对安静的住宅区，福利院是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但维护得不错的西式建筑，院子里还有滑梯和秋千，覆盖着一层白雪。
惠站在街对面，隔着一段距离观察着。他并没有进去的打算，只是确认一下。
确认一下老头说的是不是实话，确认一下这个地方是否像他说的那样“还行”。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福利院门口，整个人猛的顿住了。
一个女孩正从福利院里走出来。
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白色羽绒服，围着浅粉色的围巾，长发梳得整整齐齐，在脑后扎成一个优雅的马尾。
那张脸惠绝不会认错——
嫣纱。
怎么可能？
惠的眉头紧紧锁起。
他的出租屋离这里很远，就算她醒了要出门买东西，附近也有便利店，绝无理由跑到港区来，还是这样一身与昨天判若两人的打扮。
疑惑驱使着他快步穿过街道，在那女孩即将走向路边一辆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轿车时，拦在了她的面前。
“嫣纱？”惠不确定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孩抬起头，看向他。
那张脸确实是嫣纱，一模一样。
但眼神却截然不同。
昨天的嫣纱，眼神十分无助的，而眼前这个女孩，眼神里只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
她看着惠，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没有回答惠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对穿着得体、气质不凡的中年男女从福利院里快步走出，脸上带着明显的警惕和不悦。
男人一把将女孩拉到自己身后，挡在惠面前质问道：“你这家伙，想对我女儿做什么？”
女儿？
惠彻底懵了。
他看看那个被护在身后的“嫣纱”，又看看眼前这对充满保护欲的男女，大脑一时有些转不过弯。
“我……”惠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从解释。
难道说这个女孩长得像他昨晚捡回家的流浪儿？
“别再接近我们了，不然有你好受的！”女人说完，拉着“嫣纱”迅速钻进了那辆黑色轿车。
男人最后警告性的瞪了惠一眼，也坐进了驾驶室。
车子迅速驶离，留下惠一个人站在原地懵圈。
……怎么回事？
双胞胎？
还是撞鬼了？
带着满腹的疑惑，惠踏上了回程的电车。
“您回来了！”
回到出租屋，嫣纱的声音从厨房区域传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锅铲，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很开心见到他回来。
看到她安然无恙的待在屋里，依旧穿着昨天那身他买的睡衣，惠心中的疑惑更加浓重。
“嗯。”惠应了一声。
“我、我试着做了午饭……”嫣纱有些不好意思的指了指灶台上的小锅，“虽然可能不太好看……”
惠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嫣纱小心翼翼的从锅里盛出一碗黑乎乎的糊状物，放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是蔬菜粥，我看家里只有点蔬菜……”
惠没再说什么，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送进嘴里。
咀嚼了两下，他的动作停住了。
……没味道。
不是难吃，是几乎没有任何调味料的味道。
他抬眼看向一脸紧张期待的嫣纱：“你是不是忘了放盐？”
“啊！”嫣纱猛的捂住嘴，脸上瞬间爆红，“对、对不起！我光顾着看火候，完全忘了调味！”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像是犯了天大的错误。
惠看着她这副反应，放下勺子，决定单刀直入。
“我问你，你有没有双胞胎姐妹？”
闻言，嫣纱的身体瞬间僵了一下。她低下头，避开了惠的视线。
“……没有。”
惠盯着她，捕捉到了她那瞬间的犹豫。
“你犹豫了，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嫣纱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再次低下头，选择了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碗里的粥还在冒着微弱的热气。
惠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意识到他捡回来的，恐怕远不止是个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