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黑市重新接触到阳光，惠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也需要规划下一步。
惠沿着清扫出来的小路，习惯性的走向相对繁华的商业街方向。每当脑子乱的时候，他就会到处走走。
就在他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等待信号灯变换时，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十一姬先生？”
惠循声望去，看见前朝叶子穿着一件厚厚的米白色羽绒服，围着红色的围巾，手里拎着一个印有药店logo的纸袋，正站在不远处。
“前朝小姐。”惠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真的是你，”叶子走近了几步，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远远看着背影有点像，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
短暂的沉默过后，信号灯变绿，人流开始移动。两人随着人潮走过斑马线。
走到街对面，叶子并没有立刻道别的意思。她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问道：“那个……你现在忙吗？”
惠看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我想顺便在附近买点日用品，一个人可能不太方便，如果你不急着回去的话，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这个请求出乎惠的意料。
他习惯于独来独往，更习惯于叶子在诊所里那种带着责备却又专业的医生姿态。
此刻她流露出的这种略带软弱的求助，让他有些不适应，也有些难以拒绝。
他想起了那一晚，她和她父亲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他欠她恩情。
“……可以。”沉默了几秒后，惠给出了回答。
叶子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带着点不好意思：“谢谢你！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于是，古怪的同行开始了。
惠沉默的走在叶子身侧半步之后，叶子则努力找着话题。
“今天天气真好，雪停了出太阳了。”
“嗯。”
“听说港区那边积雪更厚呢。”
“……”
话题很快干涸。
惠本就不是善于闲聊的人，而叶子在他面前，似乎也总有些放不开。气氛一度有些尴尬。
他们先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药妆店。叶子仔细的挑选着新的洗发水、沐浴露，偶尔会拿起两瓶，小声嘀咕着成分和价格的对比。
惠就站在不远处，目光看似随意的扫视着货架和进出的人群，佣兵生活养成的习惯让他无法完全放松警惕。
他看到叶子最终选择了一个叫伊卡璐的品牌。
“这个你觉得怎么样？”叶子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不知道。”惠移开视线。
叶子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对他的反应习以为常，将选好的伊卡璐放进购物篮。
接着，他们又去了一家生活用品店。叶子需要买新的保温杯和一条厚实的毛毯，说是诊所里给偶尔留观的病人准备的。
惠依旧沉默的跟着，在她拿着两条不同颜色的毛毯犹豫不决问他时，指了指那条灰色的：“颜色深的耐脏。”
叶子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也好。”便将灰色毛毯放入了购物车。
惠发现，离开诊所的叶子，似乎剥离了那层“医生”的外壳，显露出更多属于她这个年龄女孩的普通一面。
会对可爱的文具多看两眼，会在路过甜品店时下意识放缓脚步，会在寒风中轻轻跺脚取暖。
“要不要去那边休息一下？”路过一家便利店时，叶子指了指门口的休息区长椅，“我请你喝杯热饮吧？算是谢谢你帮我拿东西。”
惠本想拒绝，但看到叶子期待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点了点头。
叶子很快买了两杯热咖啡回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惠。两人坐在长椅上，看着街道上熙攘的人流，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你……”叶子捧着咖啡，暖着手，忽然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惠喝咖啡的动作顿住，侧头看她。
叶子没有看他，目光落在前方不断驶过的车辆上：“以前在诊所见到你，感觉你像块冰，或者是没有灵魂的人偶，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
“但今天感觉你好像，稍微……活过来一点点了？”
惠沉默着，指尖感受着咖啡杯传来的温度。
不一样了吗？他自己并未察觉。
“错觉。”他最终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
叶子笑了笑，没有反驳。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换了个话题，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有时候，看着诊所里来来往往的人，会觉得很累。每个人都带着伤痛，身体的，心里的。我能治好他们身体的伤，但其他的无能为力。我只能帮到那些想要被拯救的人。”
惠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叶子说起这些。
“所以，”叶子抬起头，看向惠，眼神认真了些，“看到你愿意接触一点诊所之外的世界，哪怕只是像今天这样，被动的陪我逛个街，我也觉得挺好的。”
惠从未想过这些，他只是还人情罢了。
就在这时，惠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街对面小巷口，一个身影快速闪过。
深色羽绒服，帽子……和昨天傍晚他跟踪的那个身影极其相似！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放松瞬间消失无踪。
叶子察觉到了他的变化，疑惑的问：“怎么了？”
惠迅速收回目光，压下心中的惊疑。
不能把叶子卷进来。
“没什么，”他站起身，将喝完的咖啡杯精准的投进几步外的垃圾桶，“东西买完了吗？”
“啊？嗯，差不多了……”叶子也跟着站起来，有些茫然。
“那就走吧，”惠提起脚边沉重的购物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送你回诊所。”
“哦……好。”叶子虽然疑惑，但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回诊所的路上，惠变得更加沉默，警惕性提到了最高。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但那个身影没有再出现。
将叶子和采购的物品安全送到诊所门口，叶子再次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十一姬先生。”
“嗯，”惠点了点头，“我走了。”
“等等，”叶子叫住他，从药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塞到他手里，“这是新到的伤药，效果比之前的好一点。你自己注意安全。”
惠看着手中的纸包，又看了看叶子带着关切的眼神，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将纸包塞进口袋，转身快步离开了诊所。
冬日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但雪后的宁静，似乎即将被打破。
他需要尽快回去，有些问题，必须得到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