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出租屋的门，屋内一片寂静，没有预想中的迎接。
那个总是怯生生的身影不在里面。
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桌子上的钱不见了，也许嫣纱只是买东西去了而已。
他最近有些过度敏感了，待一会，要是她一直不回来那就去找找。
走到桌前坐下，将新购入的术具放在手边，开始耐心等待。
时间慢慢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街上传来的每一次脚步声，都会让惠的耳朵微微竖起，但那些脚步声总是毫无例外的渐行渐远。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设想各种可能性：她被谁带走了？被监视者抓到了？
或者……她只是厌倦了这种躲藏的生活，自己离开了。
这种不确定感让他感到烦躁，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绪。
就在惠的耐心即将耗尽，准备起身外出寻找时，门外终于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声响，以及一阵窸窸窣窣的、塑料袋摩擦的声音。
门被轻轻推开，嫣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穿着那身单薄的外套，小脸冻得通红，鼻尖也是红的，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许未化的雪晶。
她手里提着两个看起来沉甸甸的便利店塑料袋，里面装着蔬菜、鸡蛋和一些简单的食材。
看到惠坐在屋里，她脸上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您回来了！对不起，我回来晚了……附近便利店的东西不太全，我走到稍远一点的那家去了。”
惠悬着的心在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瞬间，悄然落回原处。
一股莫名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松懈感掠过心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嫣纱似乎没有察觉到他内心的波澜，她提着袋子快步走到灶台边，将东西放下，一边搓着冻僵的手，一边哈着气：“我买了些菜，今晚……今晚我一定能做出好吃的晚饭！”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认真，仿佛做出美味的饭菜是她此刻唯一能证明自己价值的事情。
惠沉默的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看着她将食材一样样取出，动作依旧有些生疏，但比昨天熟练了不少。
窗外被夜幕吞噬，屋内的白炽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积雪快化开了。”惠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有些突兀。
嫣纱正在洗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水流声哗哗作响。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马上路就好走了，”惠继续说道，“你自己决定去路。”
是去福利院，还是其他选择？
他将决定权推到了她的面前。
嫣纱沉默了片刻，水流声停止了。
她转过身，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起头看向惠，眼神清澈而坚定：“好的。我明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在平安夜……12月24日晚上，我一定会做出决定，然后告诉您。”
平安夜……一个充满象征意义的时间点。
“随你。”他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窗外。
街对面的一些店铺和公寓，已经早早挂起了五彩缤纷的圣诞灯饰，在夜色中闪烁着温暖的光点。
“街上好多地方都挂起彩灯了呢，”嫣纱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里带着一丝憧憬，“毕竟再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
惠没有回应。
圣诞节对他而言，与任何普通的日子并无区别，甚至可能因为妖怪的躁动和委托的增多而更加忙碌。
“我相信有圣诞老人的，”嫣纱一边开始切菜，一边自顾自的说着，语气轻快了些，“真的，我以前每次许下的愿望都会实现哦。比如想要一条漂亮的裙子，或者一个限量版的娃娃，第二天早上就能在枕头边找到。”
“那是你父母买的吧。”惠忍不住泼了盆冷水。这种小孩子式的幻想，在他看来很幼稚。
“不，”嫣纱停下切菜的动作，转过身，非常认真的看着惠，白炽灯在她头上摇晃，“圣诞老人是真的存在的。”
“证据是？”
“去年圣诞节，我许下的愿望是，想要一个姐姐。”
惠瞳孔微缩，震惊的看向她。
但嫣纱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她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随即又转回身，重新拿起菜刀，专注地对付着案板上的蔬菜。
笃笃的切菜声再次响起。
他强行压下追问的冲动。既然她约定在平安夜给出答案，那他就会等到那个时候。
在此之前，过度的逼迫可能适得其反。
晚饭依旧是简单的菜色，炒蔬菜和味增汤，配上米饭。这一次，味道正常了许多，至少咸淡适中，蔬菜的火候也掌握得不错。
“怎么样？”嫣纱紧张的看着惠吃下第一口。
“……一般，”惠客观的评价道，但补充了一句，“比昨天好多了。”
仅仅是这样一句算不上夸奖的话，却让嫣纱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的笑容。
“谢谢！”她小声欢呼了一下，这才开始动筷吃自己那份。
吃完饭，嫣纱主动收拾了碗筷。
之后，她走进浴室，关上了门。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惠坐在桌前，目光看到一个浅色的小包。
这是她的？
在这种时候，她会买什么东西？
联想到她神秘的身份和可能的危险，警惕心再次占据了上风。
万一是什么危险的物品，或者与跟踪她的人有关的线索呢？
出于安全考虑，他站起身，走到墙角，蹲下身，伸手打开了那个小包。
里面是几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崭新的……
少女内衣。
素雅的颜色，柔软的棉质面料，标签还没拆。
“……”
惠的动作彻底僵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回到桌前坐下，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脸颊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失算了...淦。
过了一会儿，浴室门打开，嫣纱穿着干净的睡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惠脸上那个明显的红印子，愣了一下，关切的问：“您的脸怎么了？”
惠偏过头，避开她的视线，语气生硬的回答道：“没事，撞了一下。”
嫣纱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但看他不想多说，也就乖巧的没有追问，只是小声说：“哦……那您小心点。”
惠看着她毫无防备的背影，又感受到脸上那清晰的掌印传来的微痛，心中五味杂陈。
平安夜……他默默的想着，只剩下两天了。
所有的谜题，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即将到来的夜晚。
而他自己，在这个漩涡中，又该扮演怎样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