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裂隙追迹

作者:开心饭团 更新时间:2025/10/19 21:17:14 字数:13227

林浩踏入矿洞的瞬间,仿佛一步跨入了另一个世界。身后篝火残余的光亮与温暖被彻底隔绝,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兽张口吞噬。一股混杂着陈旧尘土、阴湿霉菌、新鲜血腥和某种未知腥臊气的冰冷空气,如同粘稠的液体般扑面而来,让他呼吸猛地一窒,肺部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耳边是艾莉娅在前方通道中疾行时,那急促却异常轻灵、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在岩壁间产生的细微回响,以及他自己略显沉重、在寂静中被放大的呼吸和心跳声。

张涛那枚提供主要照明的魔法光球显然已经随他们深入,洞口的黑暗浓稠得如同泼洒的墨汁,只有手中这盏光线昏黄、不断摇曳的油灯,在身前投射出一小圈可怜巴巴的、仿佛随时会被四周无边黑暗吞噬的光晕,仅仅能照亮脚下几步之遥、布满碎石的地面。

他迅速眯起眼睛,强迫瞳孔适应这光线的剧烈变化,同时调动所有感官。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锐利地扫视着周遭环境。

主矿洞的通道内部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宽阔幽深,顶部目测高达六七米,岩壁上布满了密集而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以及一些残留的、早已锈蚀斑驳、甚至与岩石生长在一起的金属支架和挂钩,如同巨兽腐朽的骨骼。脚下是长期被踩踏和遗弃形成的、凹凸不平的碎石地面,散落着一些早已朽烂发黑的木料、破碎的陶罐,以及更多白色的、形状各异的碎骨,有些纤细似人指,有些粗壮属野兽,无声地诉说着曾发生在此地的悲剧。空气流通明显不畅,带着一股沉闷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唯有从深处吹来的、带着异味的冷风,证明这洞穴并非完全死寂。

艾莉娅那模糊而矫健的背影在前方不远处若隐若现,如同暗夜中引导方向的幽魂。她甚至没有回头确认林浩是否跟上,只是以一种极其高效且最大限度节省体力的速度稳定向前,显然,经过掘地虫事件和刚才的短暂接触,她对林浩的基本行动能力和跟随意愿有了一定的默认和评估。她的存在本身,此刻就像一盏无形的指路明灯,林浩只需紧紧跟随那在黑暗中跃动的模糊轮廓,以及空气中留下的、那一丝极其淡薄的、混合了少女体香、冷冽汗水和淡淡血腥的独特气息。

通道并非笔直,蜿蜒曲折,时有突然的转弯和令人措手不及的坡度起伏。岩壁上的凿痕时深时浅,显示出不同时期、不同开采队伍的工艺差异。走了约莫一两百米后,前方隐约传来了压低的交谈声和更加清晰稳定的光亮。小心翼翼地拐过一个近乎直角的弯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一个相对宽阔许多的天然洞窟,经过人工拓宽和修整,地面相对平坦,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早已废弃、锈成一团的矿车零件和破烂的木质箱子,应该是曾经的矿石中转站或临时休息点。张涛那枚散发着柔和却稳定白光的照明光球,如同一个小型月亮般悬浮在洞窟中央,将整个数十平米的空间照得一片雪亮,纤毫毕现。

苏媛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双手闪烁着柔和的圣洁白光,稳稳地按在一名倚靠着岩壁坐着的年轻士兵胸口。那名士兵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因失血和疼痛而微微颤抖,他左腿的胫骨处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严重的骨折,但在他脸上,那原本因剧痛而扭曲的神色,正在苏媛持续注入的生命能量下,一点点地缓解、平复。旁边还有另外两名士兵,身上带着明显的轻伤——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划过铠甲,另一人手臂上缠着浸透血迹的布条——他们正强忍着疲惫和伤痛,紧握着手中的剑与盾,紧张地戒备着四周可能出现的危险。张涛则背对着入口,站在一堆巨大的、几乎完全堵死了前方唯一通道出口的乱石堆前,他身姿挺拔,但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形成一道深刻的沟壑,手中法杖顶端的蓝色宝石正随着他的意念明灭不定,散发出细微的魔力波动,似乎在全力感知和分析着眼前这堆障碍物的内部结构。

这堆落石如同一个狰狞而丑陋的伤疤,粗暴地撕裂了原本还算规整的通道。大的石块堪比农家使用的石磨盘,棱角狰狞,重量惊人;小的则是无数崩裂的碎石、泥沙和岩粉混合物,层层叠叠,犬牙交错,将前路堵得水泄不通,密不透风,只在最顶部留下一些狭窄的、连孩童都无法钻过的缝隙,偶尔有细微的尘土从中簌簌落下。坍塌的痕迹非常新鲜,岩壁上还有大片裸露的、颜色与周围迥异的新鲜断裂面,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石粉味道。

“里面情况怎么样?确认他们的位置和状态了吗?”艾莉娅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在略显空旷的洞窟中清晰地响起,她脚步不停,径直快步走到张涛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那堆令人绝望的坍塌体。

张涛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魔力消耗后的疲惫和面对困境的凝重:“结构非常不稳定,内部应力分布混乱,像是个被胡乱堆砌的积木塔。我的短程生命探测法术显示,后面确实有多个生命气息存在,应该是卡尔文史官长、李浩和其余士兵,但…反应很微弱,波动异常,很可能有人受了重伤,甚至…”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但这堆石头…是个巨大的麻烦。内部支撑点极其脆弱,如果强行用法术轰开一个缺口,产生的冲击波和震动,有超过七成的概率会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更大规模的二次坍塌…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人,我们自己也可能会被活埋在这里。”

苏媛也结束了初步的治疗,缓缓站起身,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忧色,轻轻擦拭着额角的汗珠:“詹姆斯的腿骨我用圣光术暂时接合固定住了,但内部损伤严重,需要尽快送回营地,由更专业的医师进行进一步处理和休养,否则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的残疾。其他人都是皮外伤,我已经做了止血和净化。艾莉娅,外面情况如何?营地安全吗?”她更担心后路被截断。

“留守人员安全,物资完备,暂无外部威胁。”艾莉娅的回答依旧言简意赅,然后她的目光立刻转向刚刚气喘吁吁赶上来的、背负着沉重绳索和工具的林浩。“必要的工具带来了。”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带着期盼、焦虑,以及一丝看到工具后更显无力的绝望——都落在了林浩和他背上那捆粗绳、矿镐与铁锹上,然后又移回到那堆如同小山般、仿佛人力无法撼动的巨石上。气氛变得更加沉闷和压抑。显然,所有人都明白,仅仅依靠这点人力和简陋的工具,想要清理开这堆坍塌物,无异于愚公移山,不仅耗时漫长(被埋的人等不起),而且在清理过程中,随时可能因为一个不慎,导致整个结构崩溃,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林浩沉默地放下肩上沉重的负担,绳索和工具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没有立刻发表意见,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绝望的情绪感染,而是快步走到坍塌体前,比艾莉娅和张涛之前观察得更加仔细、更加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专业审视。他完全无视了那些体积最大、看起来最无法撼动的核心巨石,而是将锐利的目光聚焦在石块与石块之间的缝隙宽度、堆积的角度、相互的支撑关系,以及整体结构的薄弱环节上。他伸出右手,指关节在某些看似关键承重点的岩石表面不同位置轻轻敲击,侧耳倾听反馈回来的、细微的音调差异,以此判断其内部结构和密实度;他又蹲下身,抓起一把坍塌处边缘的泥土和碎石混合物,在指尖仔细捻动,感受其颗粒粗细、湿度、以及粘合程度。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冷静、专业、条理清晰,带着一种与现场紧张、悲观的氛围格格不入的沉着与理性,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结构工程师或矿难救援专家在冷静地勘察事故现场,寻找那一线生机。艾莉娅和张涛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没有出声打扰,只是用目光紧紧跟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苏媛和那几名士兵也屏住了呼吸,投来混合着好奇、疑惑和一丝微弱希望的目光。

几分钟后,林浩退后几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众人无声的注视下,用平静得近乎没有波澜的语气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显得格外清晰和具有穿透力:“如果试图强行清理或搬动所有坍塌物,以我们目前的人力和工具,完全不现实。时间不允许,风险也完全不可控。而且,正如张涛大人所敏锐感知到的,整体结构处于一种脆弱的平衡状态,外力介入不当,后果不堪设想。”

张涛推了推鼻梁上的魔力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烁着理性的光芒:“那么,后勤兵,基于你的观察,你有什么更具建设性的看法?”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校和期待,显然林浩之前的表现,让他不再将其视为纯粹的累赘。

林浩没有在意他话语中隐含的试探,伸手指向坍塌体左上角一个相对而言石块体积较小、泥土和碎石比例较高、堆积形态显得较为松散的特定区域:“重点应该放在那里。根据岩石堆积自然形成的‘拱效应’原理,以及我对这些石块大小、形状和堆积角度的初步受力分析,那个区域的整体重量相对最轻,内部由于较小石块的填充,可能存在的空隙也相对较大,更重要的是,它上方连接的岩壁看起来比较完整,没有明显的裂缝延伸,这意味着来自上方的持续压力相对较小,选择那里作为突破口,引发灾难性二次坍塌的风险,是目前所有选择中最低的。”他顿了顿,看向艾莉娅和张涛,语气笃定,“如果我们集中有限的人手和工具,从那个区域斜向下,小心地挖掘一个仅供一人匍匐爬行的狭窄通道,是有很高概率能够穿透这堆障碍,打通到对面的。这个方法,远比正面蛮干要高效、快速,也安全得多。”

“拱效应?受力分析?” 张涛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讶和更加浓厚的兴趣,这些充满逻辑和计算色彩的词汇,显然触及了他作为研究者的知识盲区,但又与他所知的魔法结构学有着某种奇妙的共鸣,这让他对林浩的好奇心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艾莉娅则是纯粹的行动派和结果主义者,她没有任何质疑,立刻走到林浩所指的那个区域,蹲下身,用比林浩更专业的目光仔细观察着每一块石头的嵌合状态,甚至用未出鞘的长剑剑柄,小心翼翼地轻轻捅了捅几块关键位置的石块,测试其稳固性。几秒钟后,她站起身,看向林浩,言简意赅地下了判断:“可行性很高。结构确实相对松散,上方岩体完整。” 然后,她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林浩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具体挖掘方案,安全注意事项,由你指挥。我们需要尽快行动。” 这一刻,她毫不犹豫地将现场救援行动的核心指挥权,交给了一个身份卑微的“后勤兵”。

林浩也没有丝毫推辞和怯场。时间就是生命。他立刻开始清晰、明确地分派任务,语气沉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需要两位体力消耗相对较小的,使用矿镐,按照我标记的位置和顺序,小心地松动和撬下外围的石块。记住,动作要轻,要稳,主要利用杠杆原理撬动,避免大力劈砍。随时观察上方和周围岩块,有任何细微的松动或异响,立刻停止动作并后退。一个人负责使用铁锹,及时将挖下的碎石和泥土清运到旁边空地,避免堆积影响作业和判断。苏媛大人,请您在安全距离外随时待命,准备好治疗法术,以防万一有飞石溅射或意外发生。张涛大人,您的任务至关重要,请您持续维持那个结构监测魔法,重点关注我们挖掘点上方的岩层稳定性,任何一点魔力反馈的异常,都请立刻大声预警。艾莉娅大人,请您负责全局警戒,不仅要注意我们挖掘可能引发的动静是否会吸引来新的魔物,也要警惕我们来时通道的方向,确保后路安全。”

他的指令条理分明,环环相扣,瞬间将有些混乱和迷茫的现场众人,纳入了高效、有序的救援轨道之中。那两名仅受轻伤的士兵互相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拿起工具,按照林浩用碎石在地上简单划出的标记位置和方法,开始小心翼翼地挖掘。张涛也开始低声吟唱起一段更加复杂的咒文,一个更加清晰、如同水波般的淡蓝色魔力光环,精准地笼罩在挖掘点的上方岩壁,密切监控着最细微的结构变化。艾莉娅手持出鞘的长剑,身影如同融入了洞窟边缘的阴影之中,气息变得若有若无,只有那双紫眸如同最警惕的猎鹰,不断扫视着黑暗的角落和来时的通道。苏媛紧握橡木法杖,站在一个既能看清全场又能随时躲避的岩石后方,柔和的白光在指尖流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林浩自己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如同最严格的监工,密切观察着挖掘的进度、角度,以及岩层每一丝细微的变化,一边利用自己相对灵活的身手和那柄短剑,协助清理一些松动的小石块,或者用短剑修正挖掘的角度。他的大脑则如同最高速的计算机,不断根据现场反馈的信息,重新计算和调整着挖掘的路径、深度,以及可能需要进行的临时支撑方案。

整个救援工作,在这位年轻“后勤兵”的指挥下,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开始高效而谨慎地运转起来。洞窟中只剩下矿镐与岩石谨慎接触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叮当声,碎石和泥土被清运时发出的沙沙声和哗啦声,以及众人因为专注和紧张而变得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石粉、汗水和希望的味道。

时间在压抑的忙碌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挖掘出的狭窄通道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下,一点点地向着坍塌体内部延伸。汗水浸湿了挖掘士兵的额头和鬓角,顺着下巴滴落在尘土中;也浸透了林浩的后背,让他那粗糙的亚麻布制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冷粘腻的不适感。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松懈。

突然,负责用铁锹清运碎石的那名士兵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神色,他压低声音,却难掩激动地低呼道:“有风!感觉到没有?对面有风吹过来!是活风!”

这一声低呼,如同在平静的死水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所有人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有风!这意味着通道不仅仅快要打通了,更重要的是,证明对面的空间并非完全封闭,是通的!卡尔文他们生存的希望大大增加!

“小心!最后阶段,越接近成功越不能大意!往往是最脆弱的时候!”林浩立刻出声提醒,声音沉稳,压下了众人刚刚升起的兴奋情绪,同时用眼神示意张涛进一步加强魔力监测的强度。

众人再次屏息凝神,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又过了大约十分钟,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当一名士兵用矿镐的尖头,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撬开最后一块挡路的、脸盆大小的石板后,一个黑黢黢的、仅能容一个成年人匍匐爬行通过的、边缘粗糙不平的洞口,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股更加明显、带着对面特有气息的气流,瞬间从洞口涌出,吹动了近处之人额前的发丝,也带来了一丝…更加清晰的、混合着淡淡血腥味和硝烟燃烧后的焦糊气味。

“打通了!真的打通了!” 挖掘的士兵几乎要喜极而泣,声音带着哽咽。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喜悦,就连一向清冷的艾莉娅,嘴角也似乎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成功的喜悦刚刚涌上心头的刹那,一直如同石像般静止、负责警戒的艾莉娅,身影毫无征兆地一动,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新打开的洞口前,她伸出左手示意众人保持安静和距离,右手则紧握长剑,沉声道:“情况不明,我先过去探查。你们保持戒备,没有我的信号,不要轻举妄动。” 她不放心对面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无论是残余的魔物,还是其他未知状况——决定亲自充当先锋,确保通道另一端的安全。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长剑调整到最适合在狭窄空间突击的角度反手紧握,身形一矮,如同一条灵活而危险的游鱼,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便迅捷地钻入了那狭窄、黑暗且未知的通道,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洞窟这边,刚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更加紧张的等待所取代,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心都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幽深的洞口,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林浩示意两名挖掘士兵拿着工具稍微后退到安全距离,自己和张涛、苏媛则呈半圆形围在洞口附近,紧握着各自的“武器”(林浩的是短剑),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对面可能传来的任何声音。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黑暗中,只有油灯火焰摇曳的轻微噼啪声,以及自己胸腔内那擂鼓般的心跳声。

大约过了一两分钟,在这极致的寂静和等待中,仿佛真的度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艾莉娅那熟悉而冷静的声音,清晰地透过狭窄的通道传了过来,带着一丝确认安全后的如释重负,但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对面安全。空间比这边小,有伤员。可以过来了,注意洞口边缘的碎石,比较锋利。”

“呼——”

所有人,包括一向沉稳的张涛,都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暂时放松一些。张涛看向林浩,眼神极其复杂,惊讶、赞赏、探究,最终化为一句相对正式、甚至带着一丝敬意的认可:“你做得非常出色,林浩。这次…多亏了你。” 这简短的句话,从一个心高气傲的“大魔导师”口中说出,分量极重。

苏媛也投来充满感激和庆幸的目光,双手合十,轻声念诵了一句祈祷词。

林浩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得意的表情,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仿佛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们先过去汇合,了解具体情况。”

于是,在艾莉娅的接应下,众人开始依次匍匐通过这条狭窄却至关重要的生命通道。苏媛率先,带着医疗用品小心爬过;然后是两名状态稍好的士兵,协助着那名骨折的士兵詹姆斯,艰难却坚定地挪了过去;接着是张涛,他需要稍微收敛法袍,动作略显笨拙但还算顺利;最后是林浩,他深吸一口气,将油灯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地爬过了这条粗糙、阴暗,却连接着希望的道路。

通道的另一边,果然如艾莉娅所说,是一个比之前那个中转站洞窟稍小一些的空间。然而,这里的景象却更加惨烈,如同一个小型的修罗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两三具穴居狼和地精血肉模糊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液几乎浸染了小半个地面,散发出浓重的腥气。岩壁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深刻剑痕,以及大片焦黑、仿佛被烈焰灼烧过的法术痕迹,空气中依旧残留着微弱的奥术能量和硫磺味。卡尔文史官长背靠着冰冷的岩壁坐着,脸色苍白得吓人,他那顶带有羽饰的头盔不见了,露出凌乱的花白头发,额角有一道已经凝结发黑的血痕,从左眉骨一直延伸到发际线。他的左臂用从披风上撕下的布条临时粗糙地包扎着,暗红色的血迹渗透了厚厚的布料,显然伤势不轻。

他身边只剩下四名士兵,个个身上带伤,铠甲破损,脸上写满了疲惫、后怕,但眼神中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意志,紧握着手中的武器,保持着基本的警戒阵型。李浩则站在稍远处,双手拄着他那柄标志性的双手战斧,斧尖抵地,正在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他那身原本光鲜亮丽的银白铠甲,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划痕、凹陷和魔物的污血,甚至左胸甲处有一个明显的、仿佛被重锤砸出的凹陷,所幸似乎没有穿透。他本人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体力消耗巨大,脸色潮红,眼神中混杂着战斗后的暴戾、一丝挥之不去的后怕,以及…隐约的懊恼。

艾莉娅正站在卡尔文身边,蹲着身子,用极低的声音与他快速交流着情况,同时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个较小洞窟唯一的、同样被坍塌堵死的出口方向(那是他们原本计划探索的岔路)。

看到苏媛和张涛安全过来,尤其是看到那条被打通的、连接着生路的通道,卡尔文和那四名幸存士兵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言喻的、如同溺水者抓到浮木般的狂喜和希望之光!

“太好了!女神保佑!你们没事!通道…通道真的打通了!”李浩看到张涛和苏媛,尤其是看到张涛似乎魔力尚存,也明显松了口气,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最后爬过来的、灰头土脸的林浩身上,愣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也过来了?” 他似乎直到此刻,才真正注意到这个一直被他视为背景板和累赘的“后勤兵”,竟然出现在了这危险的核心区域。

“是我命令他携带工具跟进来的。打通通道的定位、方案制定和现场指挥,也主要由他负责。”艾莉娅直起身,替林浩做出了言简意赅的解释,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却让李浩、卡尔文以及那几名士兵都瞬间露出了极度惊愕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目光齐刷刷地再次聚焦到林浩身上。

卡尔文挣扎着,试图用未受伤的右手支撑地面站起来,显然想向林浩表达谢意,但牵动了左臂的伤口,让他痛得倒吸一口冷气,额头渗出冷汗。林浩立刻上前一步,用手势制止了他。“士官长,您的伤势严重,需要立刻进行正规处理,不能再移动。苏媛大人。”

苏媛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卡尔文手臂上那简陋的包扎,开始用更专业的圣光术和随身携带的干净绷带,为他清洗伤口、检查骨骼、进行初步治疗。柔和而温暖的生命光芒再次亮起,驱散着此地的血腥和阴冷。

张涛则走到李浩身边,低声询问他们之前遭遇的详细情况和坍塌发生的具体经过。

从李浩带着懊悔和后怕的叙述,以及卡尔文和士兵们零星的补充中,林浩大致还原了事情的经过:在坍塌发生前,他们这支前锋队伍在这条岔路中遭遇到了一波数量远超预期、种类也更加混杂的魔物袭击,除了常见的地精和穴居狼,其中竟然混杂了三只极其罕见、行动如风、爪牙带有微弱麻痹毒素的“影爪豹”。战斗异常激烈和混乱,在应对一只影爪豹的突袭时,李浩情急之下,挥动灌注了剑圣之力的大剑,一记势大力沉的横斩,不仅斩杀了那只魔物,其外溢的凌厉剑气,也不幸波及并斩断了一根看似支撑着部分洞顶的、早已因年代久远和潮湿环境而风化严重的石柱根部。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引发了连锁性的结构崩塌,大量的岩石从顶部轰然砸落。

他们这边瞬间被落石分割,并当场砸伤砸死了数人,卡尔文为了推开一名险些被巨石压住的年轻士兵,自己的左臂被一块高速飞溅的尖锐石块狠狠击中,造成了严重的撕裂伤和可能的骨裂。之后他们拼尽全力,清理了跟随他们一起被堵在这边的零星残余魔物,但也彻底陷入了绝境,前进无路,后退无门,只能困守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听着另一边同伴模糊的战斗声,承受着伤势、黑暗和绝望的煎熬。

“…如果不是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及时打通了这条通道…”卡尔文忍着苏媛处理伤口时带来的剧痛,声音沙哑而虚弱,目光再次落到正在一旁默默协助苏媛传递绷带、清理医疗垃圾的林浩身上,那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深深的震撼,以及一种看待怪物般的不可思议。“林浩…我,我代表所有被埋的兄弟,谢谢你!这份救命之恩…”

林浩打断了他,语气依旧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士官长,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处理伤势,稳定情况,然后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他的冷静和务实,让在场的所有军人都暗自点头。

帮忙处理好卡尔文的伤口后,林浩退到一旁,一边假装休息,一边大脑飞速运转,冷静地分析着当前更加复杂的局势:队伍虽然成功汇合,但整体状况极其糟糕。伤员数量激增(卡尔文左臂重伤,失去大部分战斗力;詹姆斯骨折,需要人照料;多名士兵轻伤),体力消耗巨大(李浩近乎脱力,张涛魔力消耗过半),士气虽然因为获救而有所提振,但根基脆弱。是继续冒着极大的风险,深入探索那未知的、可能导致魔物异动的源头?还是就此放弃,带着伤员立刻撤退,保全有生力量?

显然,经验丰富的卡尔文也在艰难地思考着这个关乎所有人性命的问题。他看向队伍中目前战斗力保存相对最完好的张涛和艾莉娅,声音沉重:“两位阁下…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现在的状况。我的手臂暂时废了,李浩阁下需要时间恢复,士兵们伤痕累累…继续按照原计划,深入探索那个所谓的‘源头’…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力不从心,风险太高。

张涛沉吟着,脸上也带着凝重:“我的魔力储备只剩下四成左右,最多还能施展两三个中阶法术。李浩阁下的体力透支严重,短时间内无法再进行高强度的正面战斗。如果源头处存在着更强大的魔物,或者需要持续战斗…我们的胜算很低。” 他的分析基于理性的数据判断。

艾莉娅则持不同意见,她锐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条被坍塌堵死的、通往更深处的岔路,紫眸中闪烁着冰冷而坚定的光芒:“引发魔物异动的根源很可能就在这条岔路的尽头。如果这次因为困难而放弃,等我们撤离、重整再回来,谁也无法保证那时里面的情况会变成什么样。也许魔物会聚集得更多,也许会产生更可怕、更难以对付的变异体。而且…” 她的目光扫过脸上带着懊悔的李浩,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这次坍塌,我们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如果不能完成任务,弥补过失,我们该如何面对国王陛下的期待和那些死去的士兵?” 她的话,既是对局势的判断,也带着一丝自我问责和骑士的荣誉感。

李浩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张了张嘴,想要辩解那并非完全是他一个人的错,是战斗太激烈,是石柱本身就不牢固…但看着卡尔文包扎的手臂和地上同伴的尸体,他最终还是羞愧而懊恼地低下了头,拳头紧紧握起。

“现在不是追究具体责任的时候,艾莉娅阁下。”卡尔文摆了摆手,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作为指挥官的决断力,“我们现在需要权衡的,是基于现实情况,做出最理智、对所有人最负责任的决定。如果以我们现在的残破状态,无法应对可能存在的、更强大的威胁,那么贸然前进,就不是勇敢,而是愚蠢的自杀行为。”

洞窟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伤员偶尔因疼痛发出的压抑呻吟,以及油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每个人都在思考,空气中弥漫着犹豫、不甘,以及对未知危险的恐惧。

就在这时,一直在默默倾听、并暗中将精神力如同触须般延伸出去、感知着周围能量流动异常的林浩,忽然抬起了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厚厚的岩石壁垒,看向了那条被堵死的岔路深处。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微弱,但异常精纯、且充满了躁动和不详意味的能量波动!这股能量源似乎距离他们并不遥远,就在这条岔路前方百米左右的距离!而且…这股能量给他的感觉非常奇特,不像是纯粹的黑暗魔力,更像是一种…被某种外来的、充满恶意的意志所污染、所扭曲的…土元素能量?它就像一颗埋藏在地下的、不稳定的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散发出一种…吸引、聚合,甚至是催化周边魔物的诡异力场!它似乎在孵化着什么?

结合之前艾莉娅在主洞口发现的、不属于已知魔物的奇异腥臭黏液,以及这异常聚集的、不同种类的魔物,一个关于“魔物异动根源”的猜想,在他那充满了科学逻辑和推演能力的大脑中,逐渐清晰、成形——很可能,有什么东西(或许是某种古代遗物,或许是自然形成的能量节点)受到了污染,变成了一个持续散发特殊波动、吸引并刺激周边魔物变异、聚集的“污染源”!

他意识到,如果不摧毁这个源头,即使他们这次撤退了,黑岩山脉,甚至更广阔的区域,未来都可能面临更大的威胁。而且…这个源头本身,或许也蕴含着巨大的研究价值,或者…危险的能量。

他必须引导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林浩走到正在艰难决策的卡尔文、艾莉娅和张涛面前,用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士官长,各位大人,在刚才挖掘通道和现在休息的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从这条被堵死的通道方向,”他再次精准地指向那条岔路,“传来一种很奇怪的…悸动感。不是声音,也不是普通的气味,就是一种…让人从心底里感到不安、烦躁,甚至有点恶心的能量波动。而且,越靠近那个方向,感觉越明显,岩壁也似乎更加潮湿冰冷,还有一种…淡淡的、像是臭鸡蛋(硫磺)和什么东西腐烂后混合在一起的甜腥味。” 他描述得尽量贴近一个“感知敏锐”的普通人的感受,避免使用过于专业的术语。

“奇怪的能量悸动?甜腥味?”张涛立刻捕捉到了这些关键信息,他闭上双眼,将所剩不多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向着林浩所指的方向全力延伸感知。几秒钟后,他猛地睁开眼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和极度凝重的神色:“没错!前方…就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强烈、非常…污秽且充满侵略性的能量源!它在持续散发着一种…扭曲的力场!这…这极有可能就是导致魔物异动的真正根源!我们必须阻止它!”

艾莉娅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她虽然不像张涛那样能清晰感知能量细节,但剑圣特有的、对危险和异常的直觉,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来自那个方向的、令人脊背发寒的恶意。她握紧了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卡尔文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没能发出声音。根源就在眼前,近在咫尺!但他们这支残兵败将…

林浩看着陷入更加艰难抉择的众人,知道需要再提供一个关键的、具有可行性的选项。他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试探,仿佛只是一个急中生智的、天真的想法:“那个…既然我们没办法,也没条件从这条被堵死的路直接硬闯过去…是不是可以…尝试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能绕到那个‘源头’的后面或者侧面?比如…一些采矿时留下的、废弃的通风口或者勘探用的老矿道?我记得…我来的时候,在营地外面搭建帐篷时,好像…好像无意中瞥到不远处的山壁上,有一个被很多藤蔓遮住的小裂缝,当时有很明显的冷风从里面吹出来…”

“另一个入口?!” 这个词如同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所有人都猛地抬起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林浩!

卡尔文更是激动得差点又要站起来,他强忍着疼痛,连珠炮似的发问,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你说的是真的?!林浩!你看清楚了?!具体在营地的哪个方向?距离主洞口大概多远?那个裂缝…通道大概有多大?能不能容人通过?!” 这突如其来的希望,让他几乎无法保持冷静。

林浩努力做出回忆的样子,用手比划着,描述了一下那个隐蔽裂缝相对于主洞口和营地的大致方位、距离(约一百二十米),以及其狭窄、被藤蔓覆盖的外观特征(当然,他巧妙地将自己早已发现并初步勘察过的细节,隐藏在了“偶然瞥见”和“不确定”的表述之下)。

“如果…如果真的存在另一个入口,而且能够绕过这处致命的坍塌区,直接通往那个能量源的后方…” 张涛眼中闪烁着计算和兴奋的光芒,他快速推演着,“我们或许可以避开正面可能存在的、最强大的守卫力量,从敌人意想不到的侧翼,甚至防御薄弱的后方,发起突袭,直接摧毁那个能量源!这远比从正面硬闯,要策略得多,成功率也更高!”

艾莉娅也立刻表示了赞同,她看向卡尔文,语气坚决:“值得冒险一试。继续从这里强行突破,不确定性太大,几乎等于送死。如果那个备用入口确实存在,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完成任务、并且活着回去的机会。”

卡尔文看着态度坚决的艾莉娅和张涛,又看了看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部下,以及眼神中重新燃起希望火苗的李浩,他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内心在进行着极其激烈的斗争。一边是稳妥但意味着任务失败、可能后患无穷的撤退;另一边是冒险但存在成功可能、并且能弥补过失的突袭。

终于,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用未受伤的右手重重捶了一下地面,做出了最终决定:“好!就这么办!我们先撤回营地!优先处理所有伤员,补充水分和食物,尽可能恢复体力!然后,由艾莉娅阁下、张涛阁下,带领两名自愿参加、经验丰富且伤势较轻的士兵,组成突击小队!由林浩作为向导,负责带路并提供必要的支援!从那个可能的备用入口进入,执行摧毁能量源的最终任务!李浩阁下、苏媛阁下,和我,以及其他所有伤员,留守营地,建立坚固防线,确保我们的退路万无一失!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分兵计划,将有限的、尚存的力量再次分割。但也是目前情况下,权衡了所有风险与收益后,所能做出的、最具智慧和勇气的抉择。突击小队精干、目标明确;留守队伍则固守退路,保障基础。

李浩虽然极度渴望亲手摧毁源头来洗刷过失,但也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只会拖累突击小队,只能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闷声道:“…是!士官长!我一定守好营地!”

苏媛也坚定地点点头:“我会照顾好所有伤员。”

决议已定,队伍不再有任何耽搁。由状态相对最好的艾莉娅和张涛在前方谨慎开路,众人依次通过那条狭窄却充满希望的通道,原路返回。回去的路程,因为有了明确的新目标和行动计划,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伤口依旧疼痛,但士气却明显回升,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当队伍互相搀扶着,拖着更加疲惫和伤痕累累的身躯,再次走出主洞口,回到相对开阔、有篝火和星空的世界时,那两名留守的仆役几乎要激动得哭出来。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向林浩汇报之前听到的、来自隐蔽裂缝方向的诡异“刮擦声”,就被眼前这支队伍的惨状惊呆了,连忙手忙脚乱地上前帮忙搀扶伤员,递上清水。

卡尔文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立刻以最高效率下达一连串命令:优先处理所有伤员,重新加固营地防御工事(利用周围的石块和木材),分配守夜班次和警戒范围,清点剩余物资和武器。篝火被添加了大量的木柴,燃烧得前所未有的旺盛,跳动的火焰努力驱散着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和来自矿洞深处的寒意。

林浩被允许进行短暂的休整,并分到了一份相对充足的热汤和硬面包。他坐在篝火旁,慢慢地吃着这简陋却宝贵的食物,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通往隐蔽裂缝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渊。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那个裂缝背后,等待他们的,绝不仅仅是一条绕行的捷径。那之前仆役隐约听到的、令人不安的刮擦声…以及他自身清晰感知到的那股躁动、扭曲的能量源…都在预示着,这次精心策划的侧翼突袭,其凶险程度,恐怕远超任何人的想象。他们将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强大的魔物,更是某种…超出常理的、被污染的自然之力。

艾莉娅无声地坐到了他的对面,递过来一个装满清水的水囊。“休息一刻钟。抓紧时间恢复体力。然后,我们出发。”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平淡,但比起最初的绝对疏离,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认可与托付?月光与火光交织在她精致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线条,那双紫色的眸子,此刻仿佛两簇在极寒冰原下燃烧的、永不熄灭的幽焰。

林浩接过水囊,仰头灌了几口清凉的液体,冲淡了喉咙里的干渴和尘土味。他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一刻钟后,一支精简到极致、承载着所有希望的突击小队,在营地边缘悄无声息地集结完毕。成员包括:战斗力保存最完整、直觉与剑技超群的艾莉娅;魔力恢复了大半、掌握着关键破坏法术的张涛;两名自愿参加、虽受轻伤但经验极其丰富、擅长侦察、陷阱与小队配合的老兵(一个叫老铁,擅长使用手弩和设置绊索;另一个叫山猫,耳力目力极佳,身手敏捷);以及…身份特殊、作为唯一向导和“特殊情况顾问”的林浩。

每个人都清楚,这次任务,不再仅仅是清剿魔物,而是直捣黄龙,摧毁那可能带来更大灾难的根源。成功,则功成身退,弥补过失;失败,则很可能全军覆没,甚至引发更可怕的后果。没有退路,唯有向前。

林浩最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营地烟火气和远处硫磺味的空气,再次仔细检查了一下腰间皮囊里那几瓶至关重要的圣水、那一小包驱魔粉,以及怀里那几束用油布小心包裹的自制火把。他看了一眼身后篝火映照下、那些充满了期盼、担忧、以及决死意志的目光,然后毅然转身,指向那片被深沉夜色和未知危险笼罩的山壁。

“路线我已经记下。跟我来,保持安静,注意脚下。”

他压低声音,率先迈出了脚步,走向那片隐藏着通道与危机的黑暗。艾莉娅如同他的影子般紧随其后,张涛与两名老兵则呈警戒队形,无声地跟上。

五道身影,很快便融入了营地外的黑暗中,向着那决定命运的裂隙潜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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