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歌蜷缩在床上，牙关紧咬，脸色惨白。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更不住的哆嗦着。甚至，意识还出现了短暂的恍惚。直到听到了敲门声，才稍微清醒一些。
她艰难的痛苦的从床上爬下来，扶着墙一步步挪向进户门。
实在是太疼了。
根本走不动道儿。
“沐歌？”外面传来周杨的声音，随后，拍门声变得急促起来。“沐歌？”
“来了。”只是回应了一声，便好似是用完了所有的力气。
终于挪到了门口，打开门，看到周杨，沈沐歌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在意识彻底失去之前，她看到了满脸震惊、错愕、慌乱的周杨的脸。
原来，痛经真的有可能把人痛死。
……
等沈沐歌的意识终于恢复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子消毒水的味道，也感觉到了被人抓着的手。眼睑跳动了两下，艰难的睁开。
“沐歌，你醒啦！”周杨欣喜的声音出现在床边。
看着周杨，沈沐歌挤出一抹笑容，又悠悠然吐出一口气。再看了看周围，苦笑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不至于吧，痛经有必要来大医院？”看看病房的布置便知道这里不是小诊所的病房。
“你都休克了。”周杨心有余悸的说道：“可是把我吓死了。”说着，捧着沈沐歌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还好，还好。”连着说了两个“还好”，脸上也浮现出轻松之色。随后，竟是低头凑过来，在沈沐歌的额头狠狠的亲吻了一下。
仔细端详着周杨憔悴的模样，沈沐歌抿了抿嘴唇，视线也落在了周杨的嘴唇上，随后，心里冒出一股冲动。不过，她还是冷静的压制了这股冲动。把脸转向旁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晚上了吗？我不能睡了好几天吧？”
“还几天，就一会儿。”周杨伸手理了理沈沐歌的头发，笑道：“昏迷几天可还行。我送你来医院的路上，你就醒了，就是有点儿意识不清。”
沈沐歌眉头紧蹙，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当时迷迷糊糊，浑浑噩噩的，只感觉自己被人抱着奔跑，隐约间还听到了周杨的喊声，只是喊了什么，却是没有听清。
忽然，小腹部又传来一阵疼痛。
沈沐歌闷哼一声，再看另一只手上挂着的点滴，痛苦的想哭。“打着针呢，怎么还疼啊！”
又想起了那个离奇的怪异的梦。
难道……
真的会痛经痛到死吗？
周杨紧攥着沈沐歌的手，无奈叹气，道：“医生说，打针只能缓解，不能彻底止痛。还说你的症状太严重了，没什么好办法。”
医院是看正经病的地方，没什么好办法很正常。
因为自己得的是“邪病”。
治疗“邪病”的好办法……
也是有的。
就是“嫁入梁家”。
可是……
看着周杨，沈沐歌沉默了一会儿，强笑道：“没办法就生受着吧。”
宁愿生受着，也不想嫁入梁家。
做出这个决定，与跟周杨的“爱情”无关。
“认识”没多久，谈“爱情”的话，莫说没有，就算是有，那也不可能太深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至于动辄冒出来“为了爱情，宁愿去死”的念头。甚至，沈沐歌仍然觉得周正说得没错，自己对周杨可能就是饥不择食的见色起意。因为遭受过婚姻的打击，所以对性取向产生了不好的影响？又或者一直都是弯而不自知？以上应该都不可能！唯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被娘娘庙影响了身体……
最可恨的就是娘娘庙了！
沈沐歌感觉心里窝着一股子邪火。
凭什么你让我嫁给谁我就要嫁给谁啊？
你他妈谁啊？
想起那娘娘庙里的塑像，沈沐歌是满肚子的怨气。
不就是痛经吗？
痛到死是吧？
那就来呀！
她咬着牙，挣脱了被周杨抓着的手，伸到被窝里，死死的抓着剧痛的小腹，似乎是想把疼痛掐死。
“很疼吗？”周杨轻声问。
沈沐歌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能忍得住。”
相比一开始的时候的痛感，现在确实还算能忍得住。之所以表情狰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气得了。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偷偷地去一趟娘娘庙村，把那娘娘庙的塑像给砸个稀巴烂！然后再撒一泡尿，以解心头之恨！
沈沐歌相信，自己此时此刻承受的“痛经”苦难，就是拜娘娘庙所赐。
或者跟梁家有关？
邪恶的梁家，为了迎娶自己，利用了娘娘庙？
嘶……
这事儿太诡异了。
我就算是长得漂亮，身材又好，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是梁家某个脑子进水的家伙看上我了？真要是看上了，你倒是跳出来追我呀，虽然追不上，好歹也意思一下啊！还是说，我是什么天材地宝化身，娶了我就能长生不老？又或者我是什么血脉传承，生出来的孩子会非同一般？再或者我身世了得，其实是某个大人物的孩子，娶了我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妈的！
我要是真的这么厉害，你们梁家敢惹我，肯定是会完蛋的！
沈沐歌咬着牙，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忽然，她感觉到了脸颊上传来的湿热感觉。原来是周杨忽然凑过来，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他心疼的看着沈沐歌，轻声说道：“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沈沐歌有气无力的回道：“不了，不饿。”
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此时，不仅小腹疼得厉害，就连四肢、脊背、腰身，都是酸痛的感觉。
真是有点儿生不如死的态势了。
周杨忧心忡忡的守在床边，一双腿不住的抖动着，脸上却还是挤出笑容。“不吃饭怎么行呢，要不喝点儿粥？”
沈沐歌闭上眼，有些精神萎靡的轻声回应，“不了。”实在是没有精力，话都不想说。
周杨无奈叹气，又想起一件事，道：“对了，你休克的时候，叔叔打来了电话。”
沈沐歌心里咯噔了一下，顿时又来了精神，有了力气。她睁开眼，看着周杨，提心吊胆的问：“你接了？”
“没有。”周杨说道：“你没有正式引见，我怕不合适。再者，让叔叔知道你来了医院，徒增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
“对，你想的很周全。”沈沐歌夸了他一句，心底也是暗暗松气。
还好。
真要是接了，画面一定很“美好”。
嘶……
“周杨接了电话喊一声‘叔叔’，电话另一端的周正满脸错愕”的画面……
为啥感觉早晚有一天会发生呢？
纸包不住火啊。
当然了，这样的画面，其实还好。
相对于“杨诗画发现自己的远房表妹竟然是丈夫的私生女”以及“李素兰发现自己的干女儿竟然是前任丈夫”的画面，算是美好的了。
沈沐歌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忍着小腹的疼痛和全身的不适，四下里看了看，问：“我手机呢？”
“我这儿呢。”周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对沈沐歌说道：“要给叔叔打个电话吗？我帮你拨号。”
手势密码，还是老手机那样的。
周杨解开屏幕锁，打开通话记录，回拨了过去。听到听筒里的“嘟”声，才把手机放到了沈沐歌的耳边。沈沐歌想要伸手扶着手机，周杨微笑着说道：“别动，我帮你拿着。”
小腹处又是一阵剧痛。
一只手挂着点滴不好动弹，沈沐歌只好让周杨拿着手机，另一只手使劲的揉着小腹试图缓解疼痛——虽然没什么用处。
“喂？干啥呢？咋不接电话？”周正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沈沐歌心虚的看了一眼周杨，对着话筒说道：“爸，我那个……没听到手机响。你找我有事儿啊？”
周正是个聪明人。
一听到“爸”的称呼，就知道旁边肯定有外人。而且这个外人的身份，或是沈沐歌此时所处的环境，让她必须喊自己“爸”。
稍稍迟疑，周正说道：“没啥事儿就不能跟闺女打电话了？”
“能。嗯……”沈沐歌疼得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呻吟。“没事儿就……嗯……挂了吧。”或许是太疼了，或许还因为周杨在旁边，有种如履薄冰的压迫感，沈沐歌竟是泪眼汪汪。
周杨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却又苦无良策。
周正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跟男朋友在一起呢？”
“嗯……嗯……是啊……”沈沐歌痛苦的都带上哭腔了，眼泪终于从眼角滑落。一想到以后很可能每隔二十多天就要遭受一回这样的痛苦，情绪几近崩溃。再开口，声音也带着轻微的抽泣：“没事儿……就……嗯……先挂了。”不等周正回话，就示意周杨挂了电话。
……
上和苑，周家。
次卧里。
周正听到嘟嘟的挂机声，脸上表情变幻不定。最终，变成了一脸猥琐的嫌弃。“妈的！玩儿得还挺花。”然后，又叹气，嘟囔道：“好白菜都让猪拱喽。”最后，语气颇有些遗憾，“也不说带我一个。”
……
市第一人民医院。
普通病房里。
周杨端着一碗八宝粥，用勺子舀一勺，轻轻吹气，然后递到沈沐歌嘴边。
沈沐歌实在是感觉太别扭了，根本张不开嘴。干脆把脸转向一旁，说道：“还是我自己来……”
“听话。”周杨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万一哪天我病了，你也要这样伺候我。所以啊，这个时候，你要心安理得的享受服务，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沈沐歌苦笑，又犹豫了一下，才张开嘴，吃下了勺子里的粥。
“妹儿啊。你男朋友对你是真好啊。”隔壁病床上，一个大姐笑着说道：“你看我家的，就知道自己吃。”
“唉你这话说的，你又不是不能动。”大姐的男人抱怨道。
“这是能不能动的事儿吗？这是态度的事儿！”大姐不依不饶。
“态度能治病啊？”
“当然，我这就是气出来的毛病……”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来。
沈沐歌满脸嫌弃，与周杨四目相视，然后抿嘴轻笑。笑着笑着，又皱眉，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想想以后这样的疼痛很可能会相伴一生，顿时有种绝望之感。
周杨继续喂着沈沐歌吃饭，犹豫了一下，才轻声说道：“医生说，有些女人在生了孩子之后，就不会痛经了。”原本担心沈沐歌会害臊，谁知说罢这话，他自己先脸红了。
沈沐歌无力的苦笑。
这事儿，确实有可能。
比如杨诗画。
杨诗画说，以前她痛经很严重，疼的想死。后来生过周杨，就不怎么痛了。沈沐歌以前常常想，如果杨诗画再生个孩子，会不会彻底不再痛经？
一碗粥喝了一半，周杨的手机响了。
“是‘咱爸’。”周杨促狭的笑道。
沈沐歌愣了一下，尴尬的回了一个笑容。心说你以为你很幽默啊？其实，真的是“咱爸”。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知道了我是“咱爸”的“私生女”的“真相”，会作何感想？
嘶……
为啥对那样的场景，还有点儿小期待呢？
沈沐歌感觉自己的心理已经极度扭曲了。
周杨示意沈沐歌噤声，然后接了电话。“喂，爸……嗯，有点事……我朋友，李海涛，病了，我来医院里看看。嗯嗯……没事儿，有路灯。看吧，实在不行，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没事儿，放心……好。”挂了电话，周杨满脸喜色的对沈沐歌说道：“今晚我在这陪你。”
“呃……不用了吧？我这……要住院？”
“住院保险。”周杨说：“万一再有啥事儿呢？”
“不用了吧，我想着挂完点滴就回家呢。”沈沐歌满脸愁容的说道：“在这也是疼，还多花钱。”
“我帮你交过费了。”周杨笑着端起粥来继续喂她。“你呀，掉钱眼儿里了。”
沈沐歌很是不满，“夸张了吧？”
“哈哈，这样很好啊。”周杨笑道：“以后你管钱，我放心。”
沈沐歌有些讪讪，说道：“不管钱的男人，一般都没啥大出息。”
一句话说得周杨哑口无言。
隔壁大哥耳朵尖，立刻出声附和道：“妹子说的对啊，就是这个理儿。俗话说的好，娘们儿当家，房倒屋塌……”说着，注意到了媳妇凌厉的眼神，不满的说道：“咋？我说亏你了？”
“你当家当的好啊？咱俩结婚的时候，家里多少存款？现在呢？你当的好家……”
俩人又吵了起来。
大哥最终丢下一句“不跟娘们儿一般见识”，离开了病房。
沈沐歌低声嘀咕：“少说话吧，免得惹事儿。”
周杨忍着笑，低声回道：“还不是你惹的。万一俩人最后闹离婚，你罪过就大了。”
“嘁，你懂个啥。”沈沐歌说道：“这样的夫妻，其实很恩爱的。你看吧，要是大姐查出来啥绝症，大哥肯定是最伤心的。”
“你就咒人家吧。”
“没有没有，这就是电视剧里常见的桥段儿……”
虽然依旧浑身不适，更是腹痛的厉害，可有周杨在身边陪着说说话，感觉上会好受一些。而且吃过了粥，多少也有些精神。
沈沐歌以为这个月的麻烦事应该算是过去了，虽然经期还会持续几天，但肯定不会特别疼了。可惜，她太过乐观了。点滴刚打完不久，腹痛的感觉就开始越来越严重。
好在还不至于休克。
可沈沐歌宁愿休克过去。
硬生生的承受疼痛，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即便如此，沈沐歌依然没有妥协的打算。
嫁入梁家？
绝不！
要是妥协了，今天的罪，不是白受了吗？！
她哆嗦着手死死的抓着周杨的手，心里暗暗发誓：等经期过去了，一定要再去娘娘庙村，然后……
不管你是谁！
你他妈惹错人了！
老子打小儿就是出了名的“犟种”！
你好好说话，便什么事儿都好商量。
你来硬的？
老子比你还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