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歌原本计划着在应天公园里熬到傍晚，然后看看年轻人的节目。可奈何经期没有过去，身子还是不舒服，眼看着四点多钟了，又临时改了主意。
“真不看了？”周正问。
沈沐歌满脸疲惫的说道：“不看了，回家。”
上了车，周正驱车前行。转头看了看没什么精神的沈沐歌，叹气道：“记得以前，徒步五公里，你都不会嫌累。今天这才走了多远的路啊。”
沈沐歌给了周正一个白眼，说道：“能一样吗？谁大出血之后还能走五公里？”
“哈哈，好吧。”周正笑道：“女人啊，麻烦。”
很快，到了东湖苑的三号楼下。
沈沐歌一手提着中药，一手抱着个毛熊，叮嘱周正。“慢点儿开车。”
“嗯。乖，有空了爸再来看你。”
沈沐歌哭笑不得，开玩笑道：“叫爸要是给钱的话，我能把你叫哭。”
周正乐了，拿出钱包，取出一百，递出车窗：“来，先叫个一百块钱儿的。”
“滚吧。”沈沐歌笑骂道。
周正笑着收了钱，“走啦。”
“嗯。”
目送周正驱车离开，沈沐歌才回了家里。
疲惫的趴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五点了，周杨快要放学了。
上回他说有个女同学追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
应该不是。
他长得挺帅的，女人缘应该是很好的。
呼……
还是家里好，趴一会儿，疲惫感尽去。
不觉得很累了。
要不，去找周杨？
好像还没有主动找过他呢。
雪苑路口新开了一家过桥米线，不知道味道咋样。
有团购没有？
看看先。
哈！
真有哎，能省好几块。
两碗米线，再加两根烤肠……
嗯……
再来个饼子吧。
年轻人，饭量大，别不够吃。
五点十分了。
出门吧。
走个几分钟，再在路边抽支烟休息会儿，就差不多了。
沈沐歌下了床，来到穿衣镜前照了照镜子，理了理头发，这才出门。
育才补习班门口的路边，沈沐歌站在周杨的山地车旁，抽着烟玩着手机，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补习班的门口。
终于，放学了。
看着背着书包走过来的周杨，沈沐歌立刻就察觉到了他似乎有心事，不过，没有立刻发问，而是笑着说道：“我团购了过桥米线，请你吃啊。”
周杨看着沈沐歌深邃又水灵的大眼睛，抿嘴笑笑，轻声说道：“好啊，哪里？”
“就那边路口。”
“好。”周杨打开车锁，推着自行车跟沈沐歌并肩而行。
有同学或刚好或刻意的经过，跟周杨打招呼的时候，会看一眼沈沐歌。
周杨脸上一直挂着笑回应着。
沈沐歌感觉总会有同学瞅一眼自己手里的烟，然后再看自己的眼神就有点儿不太对了。感觉不太自在，干脆猛吸了一口，把还剩下半截的烟丢了。
进了米线馆儿，坐下来等着的时候，沈沐歌认真看着周杨，说道：“咋了？有心事啊？”
周杨摇头，道：“没有，担心明天的考试。”
闻言，沈沐歌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说罢，看一眼周杨放在桌上的手，犹豫了一下，伸手主动握住了——多少还是有点儿害臊，毕竟，占年轻人的便宜，肯定是有点儿“为老不尊”。
周杨先是怔了一下，然后竟然想要挣脱，但最终却又反手握住了沈沐歌的手，轻轻的摩挲她的手指。此时此刻，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语：天意弄人。
“上学固然重要，但却不是人生的唯一出路。”沈沐歌微笑着说道：“只要尽力而为就够了。”
“嗯。”周杨答应了一声，又看了看被沈沐歌握着的手，挣脱了，说：“我喝口水。”然后从书包上拿出来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再把保温杯放回去，手却不再放到桌上了。
沈沐歌往门口看了看，估摸着周杨的同学都回家了，并且大概率不会进来吃饭，便又摸出一根烟点上。“过两天就去摆摊儿了。”
“好了吗？”
“快了。唉，想想每个月都有这么几天，就头痛。”
“别忘了备药。”周杨提醒道。
“可不敢忘了。”沈沐歌心有余悸的说道：“虽然吃药好像也不能全完止痛，但好歹也有点儿效果。”
聊了一会儿，米线、烤肠和饼子陆续端了上来。
沈沐歌尝了一口面，夸道：“味道还行。”又看了看周杨，再次劝道：“哎呀，年轻人，抗压能力太差了。不就是个摸底考吗？至于这么上脸啊？”
周杨强笑道：“关乎零花钱，很重要的。”
“都说了，姑姑给你零花钱。哈哈哈。”
周杨笑着，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沈沐歌。
沈沐歌有些局促，低头吃饭，嘴角带着笑意催促道：“赶紧吃饭吧。”
“嗯。”
吃过饭，出了米线馆儿。
沈沐歌哈着气，微微伸着舌头，说道：“味道不错，就是有点儿辣。”
周杨应了一声，看着沈沐歌，说道：“那还把汤都喝了？”
“不喝不是浪费了？钱买的。”
周杨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沈沐歌的脑袋，语气中带着宠溺的味道：“下回哥请你吃。”
男人喜欢自称“哥”，很正常。
沈沐歌不疑有他，笑道：“好啊，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理所当然。”周杨又是一笑，说道：“回家吧，我也该走了。”
“路上慢点儿。”
“嗯。”
看着周杨骑车离开，沈沐歌欲言又止。
她很想问问周杨：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仪式”？比如吻别什么的。
算了。
以后让他补上。
原本还“担心”他会得陇望蜀的早晚亲上自己的嘴呢，没想到竟然“退步”——竟然收敛了。嘶，难道因为刚吃过饭，自己嘴里有饭渣子？明明漱口了呀。
又想起周杨心事重重的表情，沈沐歌忍不住笑了。
到底是个孩子啊。
不过是补习班里的摸底考试而已，竟然都能造成这么大的压力。肯定是压力太大，什么心思都没了。记得他爹周正说当初高考前夜，他搂着杨诗画，心如止水……
忽然想起来抖音上刷到的一个短视频：新郎官台上讲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哆嗦。
等到了将来，周杨可别那么哆嗦啊。
怪丢人的。
心里胡乱想着，沈沐歌溜溜达达的回家。
还要熬中药。
真是麻烦呢。
希望能有用吧。
那种下地狱一般的痛苦，真的有点儿怕了。
可是……
怕归怕，嫁入梁家的事儿，没门儿！
一种强烈的逆反心理，让沈沐歌对娘娘庙和梁家深恶痛绝。愤恨的同时，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拒绝了娘娘庙的“旨意”而跟周杨好上的话，会不会害了周杨。
如果不会连累周杨，而只是“痛经痛到死”的话……
也不是不能承受。
……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李素兰打来电话，说是路过这里，非要过来看看。
沈沐歌推辞不过，只能同意。
再次回到十年前的“故居”，李素兰心中五味杂陈。转了一圈儿，看到卫生间的架子上的那个黑檀木梳子，李素兰轻声叹气。“看来林泉把这栋房子卖给你爸的时候，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啊。”
“嗯，是啊。”
“怎么不扔了？”
“呃……都钱买的。”
“嗐。”
李素兰又转悠到了厨房的酒架上，看着架子上的一个老式酒瓶，咋舌道：“你爸应该没胡扯，林泉真是发达了。”
“嗯？”
“呵呵，林泉很在乎这个酒瓶，说是老古董，值钱。”李素兰把那酒瓶拿起来把玩，“这东西都没拿走，肯定是发达了嘛。”
沈沐歌干笑了一声，死死的盯着李素兰手里的酒瓶，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失了手，并且随时准备扑救。
好在李素兰很快就把酒瓶放下了。
转身看着沈沐歌，笑道：“你妈没有住在这儿吗？”
“她有自己的家。”沈沐歌说。
“哦。”李素兰听出了“故事”，没有继续追问。上前一步，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沈沐歌的脸，问道：“痛经很严重吗？”
提及这个，沈沐歌苦着脸回应。“差点儿死。”
“可怜的娃。干妈抱抱。”李素兰笑着张开双臂，把沈沐歌搂进了怀里。
沈沐歌的下巴放在李素兰的肩膀上，莫名的有些触动，感觉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当初还没有离婚的时候，自己和李素兰也曾经这样拥抱过，虽然次数很少。
一别经年，再次拥抱的感觉……
很陌生。
甚至有些抵触。
沈沐歌轻轻的推开李素兰，说道：“干妈，喝水吗？”
李素兰笑道：“有茶叶吗？泡一壶。”说着，不客气的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唉，昨晚上一直没睡着，精神状态不太好。”
沈沐歌在厨房里泡茶，回话道：“咋没睡好啊？”
“有心事呗。”
“看你日子过得挺痛快，能有啥心事啊？”
“哈哈，干妈又不是个怨妇，还能到处跟人说自己过得不痛快啊？”
听到这话，沈沐歌莫名想到了杨诗画。
杨诗画很有当个怨妇的潜质。
说起来，有段时间没有跟她“短信传情”了，还有点儿“怀念”呢。听她抱怨一下跟周正的生活，偶尔还能聊点儿露骨的话题，感觉很刺激……
忽然有点儿理解周正了。
那种跟异性“聊骚”的感觉，真他妈好。
“诶？电视坏了？”李素兰拿着遥控器按了好几下，都没反应。
“啊，是啊。坏好几年了。”沈沐歌说罢，心里一惊。自己是“刚搬来不久”，不该知道电视坏了好几年。心思一动，又道：“林叔说款式老了，不值当一修。卖废品也不值钱，留着当个样子好了。”，
“哈哈，那个林泉，真是……唉，干妈家里有一个，回头给你搬过来。”
那个林泉咋了？
沈沐歌心中腹诽，嘴上说道：“好啊， 谢谢干妈。”说着，端着泡茶壶走过来坐下。
李素兰看着沈沐歌，微微一笑，问：“宝贝儿，跟干妈说说，你跟你那个男朋友……相处得咋样？”
“挺好的。”沈沐歌敷衍了一句。
李素兰一直盯着沈沐歌，发现她神色淡然，不由的有些担心。
难道周杨在知道真相之后，并没有找借口跟沈沐歌分手吗？
皱了皱眉，李素兰又笑着问：“发展到哪一步了？”
沈沐歌很是无语。
对这个问题，她真的不想回答。
可要是不回答，对方肯定会往“最后一步”想。
真要是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也就罢了。
关键是还没有。
虽然是早晚的事儿。
沈沐歌思量再三，回道：“就是偶尔见个面，说说话。”这样的回答，太假了。毕竟，现如今哪有这么清纯的恋爱呀。不过，敷衍而已，随便啦。李素兰爱信不信吧。
李素兰肯定是不信的。
她苦笑道：“只是说说话吗？他没亲过你啊？我都看到了。”
“呃……”
犹豫了一下，李素兰又道：“干妈觉得吧，跟学生谈对象，不靠谱。万一下年他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异地恋很容易黄的。”
这个问题，沈沐歌还真的有考虑过。
作为一个成年人，她当然不会像周杨那样只是脑子一热，不管不顾。
“到时候，他上哪上学，我就去哪摆摊儿好了。”沈沐歌笑了笑，又道：“如果没有分手的话。”
李素兰愣了一下，看沈沐歌不像是在开玩笑，竟是有些感动。
唉，真是可惜了。
可惜俩人是兄妹。
不然啊……
倒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那你可要看紧了。”李素兰开玩笑道：“大学里的美女，可多了。万一他被别人拐跑了，你可别哭。”
哭？
不至于。
这事儿啊，一回生二回熟……
上次没有哭，下次肯定也不会。
真他妈的。
这事儿竟然有经验……
沈沐歌的笑容很复杂，看着李素兰，指桑骂槐的说道：“周杨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
李素兰微微怔了怔，苦笑摇头，道：“是不是你林叔跟你说过我的坏话？”
沈沐歌没想到李素兰竟然品出了自己话里的意思，顿时有些尴尬。
李素兰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的说道：“孩子，嗯……干妈觉得吧……爱情这东西，如果没有了，愿意主动离开，而没有继续同床异梦的话……也算是一种善意。”又想起周杨和沈沐歌的兄妹关系，李素兰又道：“或者说，不论因为任何原因，只要是不能或不愿在一起了，选择主动分手，比继续貌合神离的在一起更好。”
沈沐歌不置可否，端起茶壶倒茶。“干妈，喝茶。”又不甘心，道：“爱情，不是应该至死不渝吗？”
李素兰笑道：“不论是婚姻还是爱情，都不该是卖身契。”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喜欢，以后也可以不喜欢。就像你林叔，以前啊，他喜欢养鱼。养着养着，不想养了，就把鱼和鱼缸都送了你爸。”
沈沐歌觉得这是诡辩。
爱情能跟普通的喜欢某种东西相提并论吗？
爱情就应该……
就应该……
就……
沈沐歌忽然怔住。
奔四的年纪了，提及爱情，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好像……
怎么定义，都是错的。
怎么解释，也都是对的。
唉……
想这个干啥。
矫情。
沈沐歌笑道：“干妈说得有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