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刚才的情况下,只要褚美娟母子俩一对口径,我就会当场穿帮,要不是陆有希提醒我,我还后知后觉地在那傻站着,真是想想就后怕。
“你也太迟钝了吧,我在包厢门打开的时候就提醒你快走了。”陆有希一变回人形就迫不及待地数落我。
“我以为你让我上前去获取证据……”
“已经太迟了,当他穿着校服开门的那一刻我们就输了。包厢的地上有侍应的制服,恐怕是他在门后面看见母亲后匆忙脱掉的吧。
“你之前对褚美娟撒的谎反而成了作茧自缚,她一开始就没往打工的方面想,只道儿子是出来玩的。而经理也不可能承认自己雇佣童工,正好借坡下驴配合他,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垂着头听着陆有希的复盘,我确实输了,我想当然地自以为想出了一个两全之策,但漏算的细节太多了。
未成年人来KTV当然也是不合规的,但对褚美娟来说这只是他第一次来,程度要比长期打工轻得多。而且从她的行为可以看出她其实很护短,不可能因此就把儿子的违规行为报告给学校。
我也不能以此为由举报孟褚皓,因为我解释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在KTV。
而且,今天之后,经理不可能再冒着风险雇佣孟褚皓,肯定会炒他鱿鱼,我们之后也无法获取他打工的证据了。
没想到我自信满满的行动,再次陷入了死局。
“今天就先回去吧,再晚的话你妈妈也要担心了。”陆有希说着向我伸出手,“把手机还给我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交还给她。
“我觉得就余味来说今天已经做得很不错了,运气差了一点,也没办法。”陆有希难得地——没有拐弯抹角地——安慰着我,尽管措辞还是有一点儿别扭。
我点了点头,仍难掩失落。
在路过大楼背面的小巷时,我看见了一个熟人,不过她与现在的事完全无关,就容我先一笔带过吧。
38
周五上午,我找到雨降,让她把助学金申请表交给我——这也是陆有希的意思,她说至少要在截止日期前想办法让寻雨降报上名。
雨降拿来申请表,脸上显得有些歉疚,轻声说道:“哥哥,实在不行的话就算了,我有福利院的资助,还有助学贷款,学习和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这妮子还不知道,这世上的确有很多问题归根结底都是钱的问题,但也有些问题从始至终都不是钱的问题。
我本想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不过在几十双眼睛前面还是没敢这么做,我朝她比了个大拇指,转身走了。
回到教室,我把申请表放到月萤桌上,说:“月萤,如果绕过雨降的班主任,由你直接把它提交给政教处,行不行得通?”
由于月萤本身放弃了助学金,她帮学生会的后辈提交申请的话,老师应该会更加不好意思拒绝。
然而,月萤面露难色,没有抬头看我,过了一会儿,她用比平时更细的声音说道:“好吧,我去试试。”
“怎么了?”我关切地问道。月萤明显是有心事的样子。
“没什……不。”这次她抬头看向我,语气郑重,却又好似前所未有的轻松,“等雨降妹妹的事解决了,再告诉你吧。”
39
中午,我自然没什么心情去抢饭,跟在“冲锋陷阵”的同学后面慢悠悠地走出教室。
这时有一双手从旁边伸出拉住了我,我扭头看去,是一个戴着大大黑框眼镜的女生。
“你是那个学生会副主席,叫谭……”我努力搜索着记忆。
她冲我比了个“嘘”的手势,把我拉到墙边。
我们就这么看着如野兽般的学生们从面前呼啸而过。
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她重新向我自我介绍道:“我叫谭倩啦,余学长。”
“哦哦,我当然知道啦。”感觉我说谎越来越熟练了,“有什么事么,谭倩。”
她嘴角向下弯了弯,似是对我脱口而出的谎言有些无语,随后还是正色说道:“其实,今天一早,孟褚皓——就是上次面试的时候被主席取消资格的那个高一男生,来到学生会,说要找你。”
我心中一凛,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谭倩接着说道:“主席和他解释了你不是学生会的人,那个男生转而向主席说了‘醇悦咖啡’几个字,说的时候还特意压低了嗓子,然后说了句:‘你想清楚了。’就走了。”
我愣在原地,手心沁出了汗水。
“之后主席就一直神色凝重的样子。我怎么看她都是被那个孟褚皓威胁了吧,不过我实在不知道“醇悦咖啡”是什么意思。”谭倩推了推眼镜,“主席让我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不过他本来就是来找你的,你应该不算‘别人’吧?你如果知道什么的话,也请告诉我。”
说完,谭倩就透过她的黑框眼镜盯着我。
我不确定谭倩的立场是什么,就连她的名字我也是刚刚才记住的。不过她能特地来找我说这件事,说明至少她是关心月萤的。
因此我问了她一个问题:“如果月萤不做学生会主席了,你会怎么想?”
“那苍溪中学真是完蛋了。”
于是,我把月萤在醇悦咖啡店打工的事告诉了谭倩。我们还在月萤抽屉里找到了一张没写完的辞呈。
果然,以我对月萤的了解,她打算最后以学生会主席的身份帮我解决完雨降的事,然后主动引咎辞职。
“孟褚皓……”,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不自觉地攥起了拳头,“从现在开始,事情的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他所做的事,和我本质上并无不同——私下收集别人的把柄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既然我们都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辈,那岂不是正好吗,来好好玩玩吧!
到现在为止是我输了,我满盘皆输,作茧自缚、作法自毙,不仅没抓到他的把柄,还暴露了自己,连累了月萤。
不过,“暴露”这一点,对方也是同样的,他威胁月萤的行为,也给我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我天……主席真的要不干了吗?”谭倩半张着嘴,一时间还有些不能接受。
“不会的。”我说,把辞呈放回月萤的抽屉,“放心好了,这张东西不会用到的。我保证。”
毕竟,这张辞呈递交上去的话,我们苍溪中学就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