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的分析很正确，但没什么意义。”陆有希听了我在食堂想到的内容后，如此评价道。
“我也知道，不然不会来找你了。”我耷拉着脑袋说道。
“正常来说，会认为那个班级处于男女对立之中才比较奇怪，但程茗却产生了如此误判，恐怕是因为她被老师委派当和事佬，却在两边都碰了壁，误以为只有自己是这样的。
“事实上，像她这样被夹在中间的女生应该还有不少，她们没有参与举报，和参与举报的同学自然不对付，但同时又遭到男生没来由的敌视，也不会对男生有好感。”
陆有希毫不避讳地使用了“举报”这个词。
“但是她们也不会形成另一个阵营，因为在她们的视角里并不知道谁是举报者，只知道自己不是。
“在这种情况下，不管举报者互相之间是否知道彼此，她们也不会抱团，因为那样就相当于自曝了。
“综上所述，十班现在的人际关系就像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岛，除开男生，女生之间只有本来就关系要好的人才会交流来往而不致引起怀疑。”
陆有希寥寥数语，一下子让十班混沌的局面清晰了不少。
“也就是说，现在十班内部并非男女对立，也不是举报者和非举报者对立，而是已经出现了原子化的现象？”
“最悲观的情况下，可以这么认为，毕竟即使是关系要好的人，也难保不会互相隐瞒欺骗，即使表面上还维持着交流，内心可能也早就不信任对方了吧。”
“……确实。”对亲近的人隐瞒或欺骗这种事，我近期已经频繁地做过好多次了。
如此分析完之后，总感觉更加无从下手了。果然，凭借人力很难破解这个局面，但我们不只有人力——这也是我听完程茗的叙述后会感到乐观的原因。
“你如果去十班和他们直接接触的话，应该能分辨出举报者的吧？”我问道。
类似于测谎仪的原理，如果提起吴老师的话题的话，举报者肯定多少会感到心虚的。
陆有希却十分罕见地蹙起眉头犹豫了起来。
良久，她松开眉毛，道：“好吧，不实地考察一下的话，也没法确切把握现状。毕竟目前为止的结论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也许情况还没有那么糟。”
“那我去和程茗说一下。”
“不用，我直接过去。你就不要去了。”
“你一个人去吗，不要紧吧？”因为陆有希之前多次表现出对十班的抗拒，我不免有些担心。
“你之前已经为了运动会的事去过一次了，和你一起出现会显得我目的性太强。而且，我们也要留下点后手，为此你不能太频繁地露面，让他们留下印象。”
“后手？”我疑惑道，“什么意思？”
“都说是后手了，现在当然没必要说。先等我回来吧。”
留下这句话后，陆有希走上了楼。
她回到教室，已是临近上课的时间了。她伸手扶了一下墙，用比平时更细碎的步伐走回了座位。
17
下午第二节是体育课，第一节下课大家就陆续走去操场了。我本想去问问陆有希情况，但她也是一下课就被选了同个项目的女生拉着一起走了。
以陆有希的毒舌居然也在这半个多月时间里交到了朋友吗，还是说她对于其他人其实并不毒舌？
总之，虽然我很在意她去十班亲身考察的结果，但也只能等上完体育课再去问了。
我选的是足球，老师带我们做完准备运动，就放大家自由活动了。我主动请缨当了守门员，站在球门前眺望蓝天。
“余——”突然，一个我不太愿意听到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
嗯，我是不会转头看的，就当作没听见吧。
“味——”拖得长长的嗓音从旁边绕了过来，离我越来越近。
“同学！”一个发尾染成蓝色渐变色的中长发女生跳到了我面前。
我到底哪里招她了？
要不我也去打个工，把那1500元还给她好了。
虽然我已经决定不对她那么刻薄了，但也不代表看见她笑眯眯地凑过来会让我感到高兴。
鬼知道那个笑容背后藏着几百个心眼儿啊？
“我要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你现在拦在我面前就是最坏的消息了。要是球踢过来可怎么办？
不过她似乎也没粗神经到那个地步，回头看了看绿茵场，背着手踱步到了我身边，和我并排站着。
“今天中午啊——”她也不管我想不想听，继续开口说了起来，“月月来食堂吃饭了耶。”
这算哪门子坏消息啊？
“然后她看到了我，就和我坐到一起了。”
这倒是算得上坏消息。
“然后我问她，怎么不跟你一起吃啊，她说你有点事要忙。”
呃……
“然后我们吃完，就一起端着空盘走了起来。”
……
“我们走啊走，然后，你猜我们看见了谁？”
“咕嘟。”在这宽阔的球场上，我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我们竟然看见了那个有事要忙的余味同学，和另一个女同学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耶！”
不要添油加醋啊！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女生好像还不是一般人，是我们苍溪中学的校花程茗同学欸！”
我现在好想把这家伙的嘴缝上。
总之在她传出什么奇怪的绯闻之前，我必须解释清楚：“她班级里出了一些问题，交不出运动会报名表，我在帮她解决那个问题。”
“哦——所以你是想说你在帮程茗同学解决问题，本质上也是在给月月排忧解难，对不对呀？”
“对啊。”难得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哼哼——”她探出半个身子，从斜下方观察着我的脸，“你在撒谎耶。”
“哈？我撒什么谎了？”我虽然的确撒过不少谎，但刚才那句话绝对是问心无愧啊。
“月月说运动会报名的事不是问题，她已经给了程茗备选方案了。”
“呃……啊……嗯。”
我被将军了。
难道我真的撒谎了——在无意识间，连我自己都骗过了？
确实，就在不久前陆有希已经和我确认过了这一点——我是想要帮助程茗解决她的压力来源才继续调查十班的事的。
但为什么我下意识地说了谎呢？
说到底，我在紧张什么？
“是，运动会的事问题不大，我是要帮程茗彻底解决她们班的问题，帮人帮到底嘛。你不要去到处乱说，给人家添麻烦。”我向瞿星意告诫道，同时也是在安抚自己。
“嗯嗯，程茗怎么说也是有名的冰山美人，要是和余味同学传出绯闻确实会让人大跌眼镜呢。”
冰山美人……吗，从外表看的话也算相符吧。
“不过，余味同学这边，面对着程茗同学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没有啊。”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涉及到我的尊严，我有着绝对的自信。
我余味会产生人生三大错觉？呵呵，绝无半点可能！
哪怕被陆有希突然亲上来，我也只是脸红了一下。
要说迄今为止最为凶险的一次，居然就是几天前在小卖部面对眼前这个家伙的时候——这我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瞿星意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似是也感到了没趣，“切——”了一声背过了身去。
我松了一口气，视线跟随着她想要确认她的离开。
没想到她突然又回过头来，蓝色的发尾随着肩胛轻盈地飘动：“那如果是我，余味同学会来救我吗？”
这玩笑可不好笑——我正想板起脸如此严肃地回应，却看见瞿星意的目光突然越过我落向了远处。
我扭头看去，排球场那边围着一圈人，中间的地上倒着一个全身乌黑的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