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陆有希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紧闭双眼,胸口无节奏地起伏着。
“血压、血糖都正常嘛,还是送到医院去做进一步检查,做一个血常规和心电图,好吧。”医务室的老师看着桌上的仪表说道。
“不用了……老师。”陆有希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手掌摸向床沿想要撑起自己。
我忙去扶住她的肩膀,帮她坐起身。
“我没事,就是体育课一下子运动太剧烈了。”
“你确定哦,身体有问题不要硬撑,你们也都不是小孩子了。”
“嗯,我真的没事。”
“那你再躺一会儿好了,体育课就不要去上了。这位男生你要回去上课也可以,要在这里陪着她也可以,好吧。”
“我在这儿陪她到下课吧,谢谢老师。”我扶着陆有希让她重新躺下。
“余……余味。”陆有希尽力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叫着我的名字。
我看了一眼老师的方向,她坐回到了电脑前,背对我们盯着屏幕。
我压低声音说道:“你到底怎么了,是因为去了十班才变成这样的吗?”
“十班……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从未见过陆有希这样虚弱的样子。
明明她从一开始就一直在警告我,我却不以为意,盲目乐观,以为仰仗乌鸦的力量就能轻松解决一切。
我还是这副样子,和九岁那年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长进。
也许,这次我真的不得不放弃了。
“余味……”陆有希的声音已完全不再清冽犀利,掺杂着大量气音,让我必须认真聆听每一个字,“你总是……喜欢钻牛角尖。”
即使身体已经这样了,她仍然一眼看出了我心中的动摇。
“我最多休息一天……就能恢复的。不要……总为自己做不到的事焦躁。你一定能想到的……更简单的方法。”
说完,她闭上嘴,合上眼皮。
刚才的话大概花去了她全部的力气。
我给她盖上薄毯。待到她呼吸均匀后,离开了医务室。
19
“陆同学她怎么样了?”回到教室后,月萤关切地向我问道。
“她就是太累了,现在在医务室休息。”
“是吗。”
月萤看着自己的桌面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开口道:“不好意思,我明明之前让你收心学习,却还叫你帮我跑腿,让你又卷入别的事件中。”
“你不用道歉,这和你没关系。”话说出口,我便感觉有点歧义,但想要收回已经晚了。
“嗯……是和我没关系。”月萤仍是看着自己的桌面,“只是觉得,陆同学来了之后,你突然忙了好多。”
“……月……”我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连她的名字都没叫出口。
“啪!”月萤兀地双手合十在胸前拍了一下,抬起头说道,“我是想说,你能主动和更多人交流是好事啊,小玲姐肯定也为你高兴。连那个余味都长进了,我也下定决心要更加努力了!”
“……嗯。”
月萤见我反应有些淡薄,探出脑袋对上我游离的眼神,说道:“余味,看到你现在这样帮助别人的样子,我是真的感到高兴的!”
我虽然没有乌鸦那种洞悉人心的能力,但就我的眼光看来,月萤的眸中并没有掺杂任何虚假。
“你现在是在帮程茗解决她们班上的事吧。”月萤坐正了身子,继续说道,“她前两天的样子确实很不好,如果放任不管的话,恐怕会产生什么更严重的后果。
“不过,有你帮忙的话,就一定没问题了。”月萤向我露出一个笑容。
月萤的笑容是真、是伪,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既然学生会主席都发话了,那我余味还有不把这件事搞定的理由吗!
20
“哥哥,也差不多该和我说实话了吧?”坐在我对面的雨降手里捏着筷子,用半睁的紫眸盯住我说道。
由于之前调查孟褚皓打工时给老妈说我要上一段时间晚自习,所以我这几天都在学校食堂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我试图教育她餐桌礼仪。
“你和程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她丝毫不给我面子,继续追问道。
我停下筷子,轻叹了一声,说:“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叫人家程小姐,人家也只是比你高两个年级的学生啊。”
雨降皱了皱鼻子道:“因为她身上有烟味。”
……
真的假的,我都没闻到。难道是我跟小玲相处太久,鼻子已经习惯了?
不对啊,如果真这么明显,那我们还隐瞒什么,全校都应该知道程茗抽烟了。
雨降见我愣神,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鼻尖,说道:“我的鼻子很灵的,哥哥你还是离她远点吧,要是你也染上烟味,我以后就不理你了。”
你是属狗的吗?
“你放心吧,她不会再抽烟了……”
我还是把我和程茗之间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雨降。
雨降听得连饭都忘了吃。
“别光听啊,饭菜都凉了。”
“哦……”雨降有些机械地用筷子夹起米饭送入口中,咽下之后,又说道,“但是我有些想不通欸?”
“什么想不通?”
“就是那个联名投诉,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做到的?”
“嗯。”她点了点头,“你看,程小姐……”
“喂。”
她吐了吐舌头,改口道:“程学姐都不知道有哪些同学参与了,甚至连他们是怎么组织起来的都不知道,这普通想来不太可能吧?”
我沉下眉毛陷入了思考。
雨降继续说道:“就算有个发起人,他怎么确定哪些人愿意参加联名,从而精准地避开每个不愿意的人,让他们毫不知情的呢?”
的确,同学们不知道联名者的身份,甚至连联名的具体形式都不知道,却又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这仔细想来好像很难说得通。
“而且,如果她们班现在真的是你说的那个样子,我是那个发起人的话早就崩溃了!”雨降补充道。
雨降说的没错:如果在班级范围内号召这样的行动,发起人就一定要站到明处暴露自己,那在矛盾爆发之后就会马上沦为众矢之的。
就算他在没暴露自己的情况下号召起了这次联名,找他报名的参与者一定也都知道他的身份,即使参与者都守口如瓶,他也要时刻承受着被其中任意一个人背刺的风险而饱受煎熬。
那么,真的有可能存在这样一个发起人吗?
如果没有,那刚好有一部分同学自发地组织起来联名投诉老师,而且刚好都是一条心,没有人反对也没有人泄密,这似乎更加不可能。
如果有,那他竟然具有如此强大的内心能坚持这么久,或者说他有着绝对的自信自己不会暴露吗?
我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但是,如果真的有一种方法,能够在发起联名的同时,让参与者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那就能解释的通了。
问题是,那个方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