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晚自习前，我再次找到程茗，向她询问更多细节。
“上学期，期中考过后、吴老师被调走之前的某一天早上，我到教室看见黑板上写了‘换掉吴老师！’几个大字，不过笔画歪歪扭扭的，底下还有很多个‘+1’。所以后来吴老师真的被调走后，大家都默认是有人联名举报了他。”程茗向我解释道。
看来发起人果然还是存在的，而且他改变了字迹，确实是有意隐瞒身份。
也就是说，他真的找到了在不暴露任何人身份的前提下进行联名举报的方法。
这听上去简直匪夷所思。
我从吃完饭开始就一直在思考：如果是我的话，能想出什么办法。但我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既要保证联名的有效性，又要隐藏每个参与者、包括自己的身份，相当于要在实名的同时匿名，这根本就是矛盾的嘛！
比起忧愤或同情，我现在感受到的更多的是一种智力上的挫败感。
我这个数学课代表虽然本就是徒有虚名，但还是不免有种愧对小玲的心情。
既然一下子想不出方法，那还是从现有的线索一点点顺藤摸瓜吧，毕竟我现在不是要凭空再创造一个方法，我只是要探究出别人已经实践过的行动而已。
只要是行动，总会留下痕迹的。
首先，在黑板上写下诉求，即使在底下得到再多来源不明的“+1”，也构不成有效的联名信。但那个人却要如此打草惊蛇，一定有他的目的。
如果是我的话，我要发起联名，首先要把握大家的意愿，否则我振臂一呼，零人响应，只是白白做了小丑。
那么在黑板上直接写明诉求，就是一种试探，我可以一开始就在下面自己写上“+1”，只要有一个人带头，有相同意向的人就会很容易地跟随。
在确认了有足够的人数基础后，我才会正式发起联名。
在黑板上写字，是一个可以说非常粗糙但又非常有效的方式，能完成对班级意愿的笼统调查。
到这里已足见那个发起者是一个大胆而又谨慎、心思缜密的人，更何况他后续还实施了我连想都想不到的联名行动，我实在很难将他与一个跟不上吴老师教学的举报者形象联系起来。
难道说我其实也误解了？
就如程茗把班级现状误解为了男女对立一样，我们对于举报者动机的认知其实也来源于男生们对女生的质疑，因此我们自然地就觉得举报者是因为不适应吴老师的教学风格、成绩下滑而举报的。
但事实可能并非如此，所以我以此为方向让小玲调查十班的数学成绩会一无所获也是当然的。
如果那个发起者根本就是数学很好的人，他只是利用了女生心中小小的不满和不平衡，通过黑板大字带节奏来放大这点情绪，再通过他精心设计的方法来消除联名举报的不安全感，从而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其中，达成他自己的目的呢？
如果是这样一个高智商的形象，那就与他的行为相吻合了。
至于他的动机，对我并不重要——不过，猜也能猜到，无非就是嫉妒二字。
学霸的心思太好猜了，吴老师的教学使得十班冒出了很多数学尖子生，让他感受到了威胁。
正当我臆测着那个发起者的心理时，脑中忽然浮现出刘道那不怀好意的笑容——我现在的表情该不会和他一样吧。
想到这我顿感一阵不适，赶紧摇了摇脑袋清空多余的念头。
“那个……余味。”程茗的声音把我唤回现实，“马上要开始晚自习了。我看你一直一言不发地在思考，是不是想出什么来了？”
我朝左右看了看——
“我们翘掉晚自习吧。”
22
我让程茗回教室拿出她上学期的数学笔记，然后和我分别躲进厕所，等待晚自习上课，值班老师走进各个教室后，我们溜进了数学组办公室。
“余味，这样不好吧？”程茗细声说道。
“是不好，不过我们没时间了。”
况且我是数学课代表，最坏情况就算被发现，也能蒙混过去。
我拿着程茗的笔记在小玲办公桌前坐下，翻看了起来。
我想既然吴老师和他的数学课是事件的最核心，那至少该对其多了解一点。
从笔记的内容可以看出，吴老师的教学确实不一般，他讲的很多都不是课本或考纲上的内容，光是看着笔记，我都能想象出他课堂的趣味性。
吴老师是期中考试后不久被调走的，也就是说他的课持续到4月中旬左右。我持续翻着笔记，上面记录的日期也渐渐接近吴老师离开的时间。
这时，一个标题引起了我的注意：有趣的密码学，日期是4月13日，星期五。
密码学，再怎么说也和高中的内容相去太远了吧？
程茗看我停了下来，给我解释道：“这是公开课的内容，那时期中考试考完，我们班成绩突出，所以给吴老师安排了一节公开课。”
“原来是这样。”我念叨着，扫视下面的内容。
仿射密码……
零知识证明……
安全多方计算……
这堂课分成了三个小节，但讲解的内容都不算很深，只是通过一些问题和案例引出这些概念。
“其实我也没怎么听懂，记得不好……”程茗有些害羞地嗫嚅着。
我放下笔记，眼睛看着前方。
“余味，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我没有回答。
过了半晌，我站起身，走到旁边葛老师的座位前。
程茗也跟了过来。
“不对……”我喃喃道，“现在已经换过老师了。”
我又转向程茗，问道：“吴老师教你们的时候，一般布置什么作业？”
“一般……都是他自己出的题，放在幻灯片上让我们自己抄下来做，一般就一两道。”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了吗？”
“还有……哦，有一本精编练习册，属于课外的练习，他让我们按照自己能力做，每星期收一次。”
“那这个练习册你们现在还在用吗？”
“葛老师说大家买了就不要浪费，所以还是延续了吴老师的做法，今天刚收上去。”
我打开了办公桌下的柜门，里面放着一摞厚实的练习册。
“啊，就是这个。”程茗说道。
